第二章-第3/4页
韩珠好不容易找到范骊,才得知淳于彪早已见过了他,跟他说了苫盖尸体的事,遂折向彩画区。绕过灵安寺时,黑马白人影倏然跃入眼帘——淳于姣骑着“黑风马”迎面而来,她身穿镶花边的洁白衣裤,腰间扎一条五色彩带,挂一把短剑。韩珠喜出望外,急忙催马迎了上去。淳于姣拉着脸,噘着嘴,无精打采的样子,对他的出现视而不见。韩珠望着淳于姣,缩着脖颈,笑容可掬地问:“姣儿去哪儿了?”淳于姣瞟了韩珠一眼,没好气地说:“问着干吗?”马未停蹄,没有要站住的意思。韩珠勒住马,很希望对方也停下来。“嘿嘿,不干什么,我是说这么热的天……”奴颜婢膝地望着淳于姣,好像饿狗在向主人讨要骨头。淳于姣连看都没看韩珠,冷冷地撂下一句“多管闲事”,催马从韩珠身侧绕过去走了。韩珠顿生失落感,扭回身,声音又软又甜地说:“什么时候洗衣物,告我一声,我再给你打水倒水。”淳于姣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走去。韩珠望着渐渐远去的婀娜身影,发了一会呆,催马朝彩画区折去。进了彩画区大门,将马拴在马桩上,信步来到一溜画房前。这里有十五排简易房,一概是粗糙的泥坯墙,泥皮屋顶上浮搁着瓦片,窗口上稀稀落落竖着木档。房前都搭建着存放陶制品的棚子,从房的这头一直通向另一头,棚顶上搭着木椽,椽上蒙着刷了桐油的粗麻布。有的劳工从停在棚外的马拉车上卸陶制品,有的劳工将陶制品搬进棚子。一件件待画的陶制品从棚里抬进画房,一件件彩画后色彩鲜亮的陶制品从里面抬出来。劳工们黑黝黝的上身一丝不挂,脸上身上水滑滑、明光光,仿佛刚从水里钻出来的黑熊,棚里棚外人影憧憧如穿梭。兵士们见了韩珠,立马比先前精神了些,有的兵士礼貌地向韩珠问好。他们都腰挂弯刀,手拿皮鞭,威风凛凛的样子。韩珠顺着人影和陶制品的间隙朝棚里面走去,走姿昂首挺胸,脚步稳健,细眯眼扫视两边,神情似笑非笑。这位副将与顶头上司淳于彪在一起时弓腰缩颈十分恭谦,在兵士、劳工们面前却一副尊贵威严的模样。劳工们见韩珠来了,干得更加卖力。棚子里的兵士们分散在四周和画房门口,他们同样腰挂弯刀,手拎皮鞭,板着面孔监视着干活的人们,不时大声吼叫着:“快点,别磨蹭!”“动作轻点,不要磕碰!”“放稳了,当心跌倒了!”……有的劳工偷偷瞟一眼叫嚷的兵士,好像耗子看到猫一般拘谨。彩画房门口附近,淳于彪麾下校尉胡精双手卡腰立在那里,鞭子朝身后软软斜斜地耷拉着,仿佛拖着一条细长尾巴。他的脑袋随着劳工的身影频频转动,眼珠左右滑动着,面皮紧绷、眼神凉飕飕的,好像憋了一肚子怨气,看到韩珠,立马迎上前,姿势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媚笑着问:“韩副将您来啦?”韩珠嗯了一声,并不停脚,问:“怎么样,没人偷懒耍滑吧?”胡精说:“禀报韩副将,没有人偷懒耍滑,他们不敢。”韩珠径直进了彩画房,胡精肉尾巴似的紧随其后。屋里的工匠们正在彩绘陶盔、陶甲、陶胄、陶马,一溜房子六十余间相通着,各种陶制品摆放在地上,画工们站的、坐的、蹲的、跪的,什么姿势都有,叽叽咕咕、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韩珠从这个门进去,从另一个门出来,走马观花地在画工和物品间绕了一圈,五彩缤纷的颜色涌进细眯眼,撞在深藏不露炯炯有神的瞳仁上。他无心观看画工们彩绘,脚步匆匆,照例丢下些:“细心点”、“别磨蹭”、“别出差错”、“别浪费颜料”等告诫的话。随后又进彩画兵俑的房里查看,有两排画房里摆满了陶俑,却只有十几个画工在干活,彩画马、盔、甲、胄等陶制品的艺术含量较低,画工很充足,彩画兵俑难度大些,画工还短缺不少。即将到来的这批画技较高的画工,就是专门来彩画兵俑的。
韩珠弄不清淳于彪去了哪儿,中午没敢擅自回将军署,而是在工地与兵士们吃了小灶,下午接着巡查,直到走完所有的画房。出了棚子,已是晚霞普照大地,眼前一片通红。他骑上大青马,出了彩画区大门,行至围墙墙角,骋目远眺,但见晚霞洒满花篱墙,镶嵌着各色花朵的绿底上,仿佛蒙着一层轻薄的红纱帷,亦如笼罩着淡红的烟云,朦朦胧胧,虚无缥缈,别有一种意趣。花篱墙下,一群一伙的劳工正在给藤花浇水施肥,绿叶、鲜花、霞光、霞光里劳作的人影,好一副优美的风景画!一下子引起了韩珠的闲情雅致,他痴痴地凝望着,竟倏然生出甜美温柔的联想:要是身旁有姣儿相伴,多么惬意啊!催马近前,选了一朵刚刚开展的凌霄花,用手轻轻托起,鼻子凑近花朵嗅了嗅,一股异香直入鼻腔,清爽、舒坦的感觉立刻游遍全身,立马将一天的奔波疲劳驱赶殆尽了。他将花朵掐了下来,捂在鼻头上,牵着马,走下警戒道,停在距花篱墙较远一些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梭眺着高耸的墙体。霞光渐渐转艳,由原先的淡红变成了浓红,红花绿叶愈加模糊不清,色彩缤纷的墙体一派魔幻般的景象。正痴痴地赏着美景,忽听马蹄声响,扭过脸,看到范骊麾下副将吴天义和校尉东方赤谷从警戒道那头走了过来。东方赤谷见了韩珠热情地打招呼:“韩副将,幸会!”韩珠说:“二位幸会!”吴天义望着韩珠,让马放缓步速,面部挤出一丝笑意,算是问候。韩珠也笑而不语,朝吴天义点点头,算作回应。东方赤谷笑问:“您欣赏美景呢?”韩珠笑着点点头:“晚霞中的花篱墙确实很美啊!”见吴天义、东方赤谷边走边查看着墙体,抬脸望望高昂的顶端:“这墙……嘿嘿,竟然还有痴心妄想的人。”吴天义说:“可不,**是豹子胆的源泉嘛。”韩珠说:“哦,**也是惹祸的根苗。”见两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己也跨马离去。东方赤谷扭头瞥瞥韩珠的背影,感叹道:“标准的双面人!”吴天义说:“是啊,这家伙在淳于将军身边混的如鱼得水、春风得意,不简单了。”东方赤谷说:“听说这小子在拼命追求他的女儿淳于姣呢。”吴天义说:“哦……我看未必能追到手,人家淳于姣喜欢的是范将军。”东方赤谷说:“不过,看样子范将军对她兴趣不大。”吴天义说:“是没什么兴趣,范将军喜欢的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文才女,她成天介武抢弄剑的,和个男人似的……”东方赤谷“哦”了一声,望着色彩斑斓的墙体问:“你说建这道花篱墙得耗费多少钱?” 吴天义说:“听说整整建了三年,仅铆钉用了百十来马车,所用的金丝楠木和紫杉木把楚地五座山上的树砍了个精光,浸泡木头专门建了三十亩大的桐油池。还有名贵藤、花和瓷槽,加上劳工的吃喝拉撒运费等等,花费多少你想去吧!”两人闲聊着,不紧不慢走着,已到怡春宫和役城一带。前面的栅门大开着,三驾送完陶制品的空马车辘辘走出栅门,两个把门的兵士看见吴天义和东方校尉,立马将身体站得周周正正。吴天义经过门口时故意慢下来,边走边向外眺望,突然两眼放光,面色生动起来,东方校尉瞥瞥吴天义,脸上溢出怪怪的笑容,顺着吴天义的目光望去,但见山下一面斜坡树影谡谡,其间散落着零零星星的房舍,上方道道炊烟袅袅升腾。把门的兵士们见状,偷笑着,用眼神议论着。吴天义痴痴呆呆地望着,慢腾腾地走着,离开门口时竟勒住马盯了片刻,才不情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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