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3/4页
    
        许老太太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撑着一口气缓缓睁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失神了半晌才低低地唤人道:“陵…陵哥儿……”
        许陵游正在炭火炉子旁亲自守着汤药,林老太太便俯下身子替他答道:“陵哥儿在给你熬药呢,我来陪你说说话儿好不好?”
        许老太太病得神智不清,又缓缓闭上眼睛,似小孩儿般嘟囔着:“不喝…不喝,药、药好苦的。”
        “好好,药苦,那咱们就不喝了。”林老太太脸上挂着泪痕,微颤着伸手摸了摸老姐妹散乱的银发,喉头一涩,一时接不上后头的话儿来。
        屋里静默下来,幼云不忍心再看许老太太病骨支离的凄惨状,只挨着祖母坐在床边心神不安地低头绞弄着一方素绸手帕。
        林老太太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奄奄一息之人,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息着,幼云坐得这么近也只听得她翕动的嘴里漏出的几个“苦命”“可怜”之类的叹词。
        沉肃伤感的气氛谁也不敢打破,幼云看不到外头的光亮判断不好时辰,只觉得静坐了得有足足一下午,许老太太才忽地一激灵,急喘着粗气,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就只一双眼睛还盖在眼皮底下挣扎不开。
        林老太太从被窝里握紧她干枯如老树枝的手,强忍悲痛低声道:“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管与我说,我听着呢。”
        许老太太的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了两圈,一用力瞪开双目,倒把近旁的陆氏吓了一跳,连连叫人去请陵哥儿来。
        林老太太摆摆手拦下,缓缓地轻声道:“不用叫陵哥儿过来,她这是有话要对我说呢。老姐妹,你说罢,我听着呢。”
        许老太太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木板一般,死死地抠着林老太太的手,双目圆瞪,神色惶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嘱托道:“陵哥儿…他、他就托付给你了,看在…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你、你别叫他…叫他讨不着…媳妇。”
        陆氏容色一变,转过头去落下一滴滚圆的泪珠,想她老人家坎坷半生,临了了也只对宝贝孙子放心不下。
        林老太太滞顿了一下,苍老的眼睛对上老姐妹急切恳求的眼神,脑内回想了一遍儿时窗下一同绣花背诗的模糊画面,心下一软。
        许老太太得不到回应,竟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着胳膊微抬起重似千斤的身子,口里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好“啊啊”地嘶叫着,林老太太终是没能扛得住,颤巍巍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郑重允诺道:“你放心,我活着一天就替你看顾陵哥儿一天,保管不叫他一个人没个着落!”
        许老太太闻言呼出一口浊气,浑身的骨头都似被人抽走了一样,整个人如一条软巾子般仰倒下去,喘息了片刻,好像眼前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苍儿,我的苍儿!为娘的就要来了…你、你走得早啊,竟舍得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蓬儿!你个没良心的,没良心啊……都离我去了!”
        凄厉冷洌的悲鸣令幼云在一旁听得泪流满面,心头涌上一阵痛楚,若不是痛失亲儿,许老太太的一生几乎可以称得上平淡圆满了,何至于临终前这般哭嚎老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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