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破碎-第3/5页
回家过年。这失去快乐的新年。家里的气氛没有往日的热烈,谁让她怀了女儿。那两个怀男孩的女人正在碧莲村挺着肚子大大方方走路、说笑,如依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她害怕别人的眼光和询问。哪怕是善意的。
春节后两天,子辰的姐妹都回来了。饭桌上,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胎儿性别,如依失控冲撞了公公。大意是“……是女孩为什么不能生?女孩不是人吗?你不也有女儿吗?”如依简直是疯了!她难道不明白,她冲撞的是人们自娘胎就带来的集体意识?公公瞬间爆发,他扯着嗓子喊,“回娘家问你妈妈去,问你妈为什么生你弟弟!不生你弟弟拿什么传宗接代……”
如依看着微胖的、平时见人笑嘻嘻的公公红了脸,害怕了。眼看公公要说更多难听的话,如依闭紧了嘴巴。瘦削的婆婆及子辰姐姐都在,她们坐在宽敞的堂屋默不作声。如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第二天,如依去了妈妈家。她向爸妈诉说委屈,爸妈不吭声,只是叹气。她跑去厨房后的露天厕所对着漆黑的夜空撕心裂肺地哭喊,“上天不公平!不公平!对女人不公平!……”她靠在冰冷的石灰墙壁哭泣良久,她期望听到夜空中的回答,期望苍天告诉她为什么女人不如男人重要?
衫渔镇打胎的女人很常见,像家常便饭。她们打掉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四个。碧莲朗月像她这样年轻的媳妇多的是,衫渔镇像这样的小村更是数不清。同村女人轻松诙谐地向如依诉说打胎经过,“没什么的,如依,打一针就好了,像拉大便一样拉出就好了……”
“难道我脑子有问题吗?难道我小题大作吗?为什么我不能接受这个“轻松?为什么我感到这样难过、疼痛?为什么我如此害怕面对?”无数问题找不到答案。她恨自己软弱,恨子辰不像她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依在煎熬中过完了年。正月十五,夫妻俩郁郁寡欢、遮遮掩掩地去了落虹街。她要再次鉴定胎儿性别。她不相信眼镜医生的判断,不相信那个破机器。没有更好的选择。如依万分沮丧,她要子辰陪她去公园看元宵花灯。看完花灯再鉴别吧,这样喜庆的日子应该找点快乐。她抚摸着凸起的腹部,无法隐藏的忧郁与无力感在她发胖臃肿的脸上蔓延。
生下女孩意味着将来还要再生——直至生下儿子。子辰就这样说过,如依也觉得这是不争的事实。三胎四胎是这个家庭成员不敢想象的,再说周边家庭基本都是二胎,他们不敢破例。况且他们也清楚眼前的经济来源。如依更是无力抵抗重男轻女这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是的,她尝试过了。那思想存在于她出生以前就存在的空气里,每个人都在习以为常的呼吸。她不敢出声,不敢反抗。
如依身后无人。她像落水狗般狼狈,却无人指引她跳出认知局限的泥沼。她只能拖着愚笨的外衣任凭雨水加冕。大概痛还太轻。还远不够锤炼她的灵魂,使其清醒。
雾蒙蒙的清晨。她坐上子辰的副驾驶悄无声息往医院的方向。那个鉴定胎儿性别的男医生介绍的医院。
“六千八包干,住院一星期。”接待她的护士微笑着说。如依觉得这笔费用错了地方,却也顺从地接受着。
“为什么不要孩子呢?”药剂室里,女医生语气怜悯。她手上握着注射器,针头又尖又长。如依泪眼朦胧。她哽咽着说,“是女孩,他们……重男轻女,我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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