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屏纨袴稳步试云程 破寂寥闲心谈月夜-第8/11页
那御史果然觑着双近视眼给他查出来看了看便拿在手里合他道“你有卷子却有了。国家明经取士是何等大典!况且‘士先器识’怎的这等不循礼法不守‘卧碑’?难道你家里竟没些子家教的不成?你这本卷子不必领了我要扣下指名参办的!”这场吵直吵到都老爷把个看家本事拿出来了大家才得安静。那御史依然是按名散卷叫到那个绷僧额大家又替他作好作歹的说着都老爷才把卷子给他还说道“我这却是看诸位年兄分上。只是看你这等恶少年领这本卷子去也未必作得出字。”那位少爷话也收了接过卷子来倒给人家扫地的请了个安。公子在旁看了叹息一声便合托二爷说道“诚村看这光景你我益发该三复古人‘乐有贤父兄也’的这句书了。”
一时他几个也领了卷彼此看了看竟没有一个同号的各各的收在卷袋里拿上考具进了二层贡院门交了签。只见两旁公案边坐着许多钦派稽查接谈换卷的大臣。恰好安公子那位拜从章的老师吴侍郎也派了这差使见公子进来便问道“进来了?是那个字号?”
那时候正值顺天府派来的那一群佐杂官儿要当好差使不住的来往的喊道“老爷们东边归东边西边的归西边。”
喊得个公子急切里听不出老师问的这句话来。那大人便点手把他叫到公案前问了一遍他才答道“成字六号。”吴大人回头指道“这号在东边极北呢。”只这一回头适逢其会看见他的跟班笔政在身后站着。原来贡院以内带不进跟班的家人去都是跟班的老爷跟着。这位老爷的官名叫作答哈苏吴大人便向他道“答老爷奉托你罢把我生送过栅栏去。”
却说那位答老爷见本大人在人轮子里派了他这样一件切近差使一想看这机会今年京察大有可望。又见安公子是个旗人一时气谊相感便也动了个卫顾同乡的意思欣然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公子的考具送出东栅栏。又说道“大兄弟你瞧起脚底下到北边儿不差甚么一里多地呢。我瞧你了不了这儿现成的水火夫咱们破俩钱儿雇个人就行了。”一面说着招手从那边叫了个人夫来一面就把腿一抬又把手往衣襟底下一绰摸着裤带上那个钱褡裢儿掏出一把钱来要给那个人。公子忙拦道“不劳破费!这考篮里有钱等我取出来。”他便一手拦着公子的胳膊说道“好兄弟咧咱们八旗那不是骨肉?设讲究。”说着早把他手里那把钱递给那人。公子没法只得谢过了他他便把考具一切都交那个人拿上。
安公子此时卸下那身累赘来觉得周身好不松快便同了那人逍遥自在的迤逦向北而来。一路上留心看那座贡院时但见龙门绰楔棘院深沉。东西的号舍万瓦毗边夜静时两光冲北斗;中央的危楼千寻高耸晓来时一轮羲驭涌东隅。正面便是那座气象森严无偏无倚的至公堂。这个所在自选举变为制艺以来也不知牢笼了几许英雄也不知造就成若干人物。那时正是秋风初动耳轮中但听得明远楼上四角高挑的那四面朱红月蓝旗儿被风吹得旗角招摇向半天拍喇喇作响青天白日便像有鬼神呵护一般。无怪世上那些无行、问心不过的等闲不得进来便是功名念热勉强进来也是空负八斗才名枉吃一场辛苦。
闲话少说。却说安公子正在走过无数的号舍只见一所号舍门外山墙白石灰上大书“成字号”三个大字。早有本号的号军从那个矮栅栏上头伸手把那人扛着的考具接过去。那人去了公子还等着给他开栅栏儿进号呢那知那栅栏是钉在墙上的不曾封号以前出入的人只准抽开当中那根木头钻出钻入。公子也只得低头毛腰的钻进号筒子去。看了看南是墙面北作栖身那个院落南北相去外也不过三尺东西下里排列得蜂房一般倒有百十间号舍。那号舍立起来直不得腰卧下去伸不开腿。吃喝拉撒睡纸笔墨砚镫都在这块地方。假如不是这块地方出产举人、进士这两桩宝货大约天下读书人那个也不肯无端的万水千山跑来尝恁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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