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新娘子悄惊鼠窃魂 戆老翁醉索鱼鳞瓦-第3/10页





    他三个人这里因这一副袖箭便话里引话把旧事重提。张姑娘便提起能仁寺的事怎的无限惊心何小姐便提起青云山的事怎的不堪回首安公子便提起了黑风岗怎的绝处逢生因说道“彼时断想不到今日之下你我三个人在这里无事消闲挑灯夜话。”何小姐又提起他路上怎的梦见父母的前情张姑娘又提起他前番怎的叩见公婆的旧事一时三个人倒像是堂头大和尚重提作行脚时的风尘翰士回想作秀才时的况味。真是一番清话天上人间。

    自来“寂寞恨更长欢娱嫌夜短”。那天早交二鼓钟已打过亥正。华嬷嬷过来说道“不早了交了二更这半天了。

    南屋里亲家太太早睡下了舅太太才打发人来问来着。要不爷、奶奶也早些歇着罢。”公子正谈得高兴便道“早呢我们再坐坐儿。”华嬷嬷看了看他姊妹两个也像不肯就睡的样子无法只得且由他们谈去。

    书里交代过的安老爷、安太太是个勤俭家风每日清晨即起到晚便息怎的今日连他姊妹两个都有些流连长夜不循常度起来?这其间有个原故。只因何玉凤、张金凤彼此性情相照患难相扶那种你怜我爱的光景不同寻常姊妹。

    何玉凤又是个阔落大方不为世态所拘的见公子不曾守得那“书生不房”的常规倒苦苦拘定这“新郎不离洞房”的俗论他心下便觉得在这个妹子跟前有些过意不去。这日早上便推说是晚间要换换衣裳那边新房里一通连没个回避的地方不大方便嘱咐张姑娘晚间请公子在西间去谈谈就便在那边安歇是个周旋妹子的意思。张金凤却又是个幽娴贞静不为私情所累的想到“春兰秋菊因时盛采撷谁先占一筹”这两句诗觉得自己齐眉举案已经一年了何小姐正当新燕恰来小桃初卸怎好叫郎君冷落了他?心里同一过意不去便有些不肯却是个体谅姐姐的意思。偏偏两个人这番揖让雍容的时候又正值公子在坐。在公子是“左之右之无不宜之”觉得“金钟大镛在东序”也可“珊瑚玉树交枝柯”亦无不可初无成见。

    这可是晌午酒席以前的话。不想晌午彼此有了那点痕迹此时三个人心里才凭空添出许多事由儿来了。张姑娘想道是“天呢却不早了此时我要让他早些儿歇着罢他有姐姐早间那句话在肚子里惝然如东风吹杨柳顺着风儿就飘到西头儿来了可不像为晌午那个岔儿叫他冷淡了姐姐?待说不让他过来又好像我拒绝了他。”这是张金凤心里的话。何小姐想到是“我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早间既有那等一句话此时再没个说了不算的理只不合晌午多了那么一层。

    我此时要让他安歇自然得让他过妹子那边去这不显得我有意远他么?设或妹子一个不肯推让起来他便是水向东流西边绕个弯儿又流过来了我又怎生对的住妹子?”这是何玉凤心里的话。两个人都是好意不想这番好意把个可左可右的安公子此时倒弄到左右不知所可。正应了句外话叫作“绵袄改被窝——两头儿苫不过来”了。因此上三个人肚子里只管绕成一团丝嘴里可咬不破这个豆儿。三下里一撑把天下通行吹灯睡觉的一桩寻常事一为难给搁在公中就在那可西可东的一间堂屋里坐下长篇大论整夜价攀谈起来了。

    然则公子这日究竟“吾谁适从”呢?这是人家闺房琐事。闺房之中甚于画眉那著书的既不曾秉笔直书我说书的便无从悬空武断只好作为千古疑案。只就他夫妻三个这番外面情形讲此后自然该益发合成一片性情加上几分伉俪把午间那番盎盂相击化得水乳无痕。这才成就得安老爷家庭之庆安公子闺房之福。这是天理人情上信得及的。

    当晚无话。却说次日午后安太太便先回来大家接着寒温起居了一番。安太太也谢了舅太太、亲家太太的在家照料又向褚大娘子道了不安。少停安老爷也就回来歇息了片刻便问“邓九太爷回来不曾?”说“看看回来了请进来坐。”褚大娘子忙道“二叔罢了罢。他老人家回来却有会子了我看那样子又有点喝过去了还说等二叔回来再喝呢!此时大约也好睡了。再要一请这一高兴今日还想散吗?再者女婿今日也没回来倒让他老人家早些睡罢。”安老爷听了也便中止。不一时大家便分头安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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