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伤天害理预泄机谋 末路穷途幸逢侠女-第3/7页
且说那安公子打发两个骡夫去后正是店里早饭才摆上热闹儿的时候。只听得这屋里浅斟低唱那屋里呼幺喝六满院子卖零星吃食的卖杂货的卖山东料的、山东布的各店房出来进去的乱串。公子看了说道“我不懂这些人走这样的长道儿乏也乏不过来怎么会有这等的高兴?”说着一时间闷上心来又惦着嬷嬷爹此时不知死活;两个骡夫去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找的着找不着那褚一官;那褚一官也不知究竟能来不能来。自己又不敢离开这屋子只急得他转磨儿的一般在屋里乱转。转了一会想了想“这等不是道理等我静一静儿罢。”随把个马褥子铺在炕沿上盘腿坐好闭上眼睛把自己平日念过章一篇篇的背诵起来。背到那得意的地方只听他高声朗诵的念道是“罔极之深恩未报而又徒留不肖肢体遗父母以半生莫殚之愁。百年之岁月几何?而忍吾亲有限之精神更消磨于生我劬劳之后!……”
正闭着眼睛背到这里只觉得一个冰凉挺硬的东西在嘴唇上哧溜了一下子吓了一跳。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当地太阳上贴着两块青缎子膏药打着一撒手儿大松的辫子身上穿着件月白棉绸小夹袄儿上头罩着件蓝布琵琶襟的单紧身儿紧身儿外面系着条河南褡包下边穿着条香色洋布夹裤套着双青缎子套裤磕膝盖那里都麻了花儿了露着桃红布里儿右大腿旁拖露着一大堆纯泥的白绉绸汗巾儿脚下包脚面的鱼白布袜子一双大掖巴鱼鳞繖鞋可是靸拉着。左手拿着擦的镜亮二尺多长的一根水烟袋右手拿着一个火纸捻儿。只见他“噗”的一声吹着了火纸就把那烟袋往嘴里给楞入。公子说“我不吃水烟。”那小子说“你老吃潮烟哪?”说着就伸手在套裤里掏出一根紫竹潮烟袋来。公子一看原来是把那竹根子上钻了一个窟窿就算了烟袋锅儿这一头儿不安嘴儿那紫竹的竹皮儿都被众人的牙磨白了。公子连忙说“我也不吃潮烟我就不会吃烟我也没叫你装烟想是你听错了。”那卖水烟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爷是个怯公子哥儿便低了头出去了。这公子看他才出去就有人叫住在房檐底下站着唿噜唿噜的吸了好几烟袋把那烟从嘴里吸进去却从鼻子里喷出来。卖水烟的把那水烟袋吹的忒儿喽喽的山响。那人一时吃完也不知腰里掏了几个钱给他。这公子才知道这原来也是个生财大道暗暗的称奇。
不多一会只听得外面嚷将起来。他嚷的是“听书罢?听段儿罢?《罗成卖绒线儿》、《大破寿州城》、《宁武关》、《胡迪骂阎王》、《婆子骂鸡》、《小大姐儿骂他姥姥》。”公子说“这怎么个**?”跟着便听得弦子声儿噔楞噔楞的弹着走进院子来。看了看原来是一溜串儿瞎子前面一个拿着一担柴木弦子中间儿那个拿着个破八角鼓儿后头的那个身上背着一个洋琴手里打着一付扎板儿噔咚扎咶的就奔了东配房一带来。公子也不理他由他在窗根儿底下闹去。好容易听他往北弹了去了早有人在那接着叫住。
这个当儿恰好那跑堂儿的提了开水壶来沏茶公子便自己起来倒了一碗放在桌子上晾着。只倒茶的这个工夫儿又进来了两个人。公子回头一看竟认不透是两个甚么人看去一个有二十来岁一个有十来岁。前头那一个打着个大长的辫子穿着件旧青绉绸宽袖子夹袄可是桃红袖子;那一个梳着一个大歪抓髻穿着件半截子的月白洋布衫儿还套着件油脂模糊破破烂烂的天青缎子绣三蓝花儿的紧身儿。底下都是四寸多长的一对金莲儿脸上抹着一脸的和了泥的铅粉嘴上周围一个黄嘴圈儿——胭脂是早吃了去了。前头那个抱着面琵琶。原来是两个大丫头。
公子一见连忙说“你们快出去!”那两个人也不答言不容分说的就坐下弹唱起来。公子一躲躲在墙角落里只听他唱的是甚么“青柳儿青清晨早起丢了一枚针”。公子发急道“我不听这个。”那穿青的道“你不听这个咱唱个好的。
我唱个《小两口儿争被窝》你听。”公子说“我都不听。”只见他捂着琵琶直着脖子问道“一个曲儿你听了大半拉咧不听咧?”公子说“不听了!”那丫头说“不听不听给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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