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隐西山闭门课骥子 捷南宫垂老占龙头-第4/5页





    公子道“便不得探花翰林也是稳的。”老爷说“那又不然。在常情论那名心重的自然想点个翰林院的庶常;利心重的自然想作个榜下知县;有才气的自然想用分部主事;到了中书就不大有人想了;归班更不必讲。我的见识却与人不同我怕的是知县不拿出天良来作我心里过不去;拿出天良来作世路上行不去――那一条路儿可断断走不得!至于那入金马、登玉堂是少年朋友的事业我过了景了。就便用个部属作呢还作得来但是这个年纪还靴桶儿里掖着一把子稿满道四处去找堂官也就露着无趣。我倒想用个冰冷的中书三年分内外用――难道我还就外用不成?――那时一纸呈儿挂冠林下倒是一桩乐事。不然索性归了班十年后才选得着。且不问这十年后如何就这十年里我便课子读书成就出一个儿子来也算不虚度此生了!”公子自是不敢答言。安太太听了说道“老爷也忒虑得远。我只说万事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自有个一定。”老爷说“太太这话却倒不错。”

    说话间一时吃罢了饭便有几家拜从章的门生赶来道喜。人来人往应酬了一番那天就不早了安老爷才得进城。到了住宅早有部里长班送信告知老爷中在第几房并房师的官衔、姓名、科分、住处。从次日起便去拜房师拜座师认前辈会同年会同门公请老师赴老师请刻齿录刻朱卷。那房师、座师见了都说“一见你这本卷子便知为老手宿儒晚成大器如今果然。可有定评。”说着十分叹赞。

    这安老爷一连忙了数日不曾得闲直等谢恩领宴诸事完毕才得略略安静。五十岁的老头儿也得伏案埋头作起楷来。

    转眼覆试朝考已过紧接着殿试。那老爷的虽比不得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却颇颇的有些经济议论与那抄策料填对句的不同。那些同年见了都道“定入高选。”怎奈老爷是个走方步的人凡那些送字样子、送诗篇儿这些门路都不晓得去作。自己又年届五旬那殿试卷子作的虽然议论恢宏写的却不能精神饱满因此上点了一个三甲。及至引见到了老爷这排奏完履历圣人往下一看见他正是服官政的年纪脸上一团正气胸中自然是一片至诚。这要作一个地方官断无不爱惜民命的理就在排单里“海”三个字头上点了一个朱点用了榜下知县。

    少时引见一散传下这旨意来。安老爷一听心里说道“完了!正是我怕走的一条路恰恰的走到这条路上来!”登时倒抽了一口气凉了半截。心里的那番懊恼不但后悔此番不该会试一直悔到当年不该读书在人群儿里险些儿不曾哭了出来。便有一班少年新进凑来携手作贺。有的说“班生此去何异登仙!”又有的说“当年是‘拥书权拜小诸侯’而今真个‘百里侯’矣!”又有一班外行朋友说是“这榜下即用是‘老虎班’一到就补好缺的。”又有的说“‘在京的和尚出外的官’这就得了!”一面就答讪着荐幕友荐长随。落后还是几位老师认真关切走来问道“外用了?不必介意章、政事都是报国况这宦途如海那有一定的?且回去歇歇再谈罢。”这老爷也只得一一的应酬一番。又有那些拜从章的门生跟着送引见见老爷走了这途转觉得依依不舍。安老爷从上头下来应酬了大家几句回到下处吃了点东西向应到的几处勉强转了一转便回庄园上来。

    那时早有报子报知家人们听见老爷得了外任个个喜出望外。只有太太合公子见老爷进门来愁盾不展面带忧容便知是因为外用的原故。一时且不好安慰倒提着精神谈了些没要紧的闲话。老爷也强为欢笑说“闹了这许多天了实在也乏了且让我歇一歇儿慢慢的再计议罢。”

    谁想有了年纪的人外面受了这一向的辛苦劳碌心里又加上这一番的烦恼忧思次日便觉得有些鼻塞声重胸闷头晕恹恹的就成了一个外感内伤的病。安太太急急的请医调治好容易出了汗寒热往来又转了疟疾;疟疾才止又得了秋后痢疾。无法只得在吏部递了呈子告假养病。每日价医不离门药不离口把个安太太急得烧子时香吃白斋求签许愿闹得寝食不安。连公子业功课也因侍奉汤药渐渐的荒废下来。直到秋尽冬初安老爷才得病退身安起居如旧。依安老爷的心里早就打了个再不出山的主意了怎奈那些关切一边的师友亲戚骨肉都以天恩祖德报国勤民的大义劝勉老爷又是位循规蹈矩听天任命不肯苟且的人只得呈报销假投供。可巧正遇着南河高家堰一带黄河决口俗语说“倒了高家堰淮扬不见面。”这一个水灾也不知伤了多少民田民命!地方大吏飞章入奏请帑并请拣发知县十二员到工差遣委用。这一下子又把这老爷打在候补候选的里头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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