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御马太监
韩文绚与陈岸走后,李辅国略感疲惫,斜身倚着凭几,伸开腿。
他喜欢独自沉思,不愿边上有其他人人打扰。下人知道他这个习惯,平日总是待在房间外,没有呼唤,不轻易入内。
眼见除夕将至,元旦,宫内照例要举办庆典。圣人最近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经很久不上朝,但一元复始,总还要露个面,接受一下百官朝拜。刺杀王显失败的事,李辅国要在新年前遮掩过去,也是免得有人借着元旦见到圣人之机,乱传些风言风语。事虽不难处理,到底败兴。
圣人身体这种状况,如今他更要加倍小心。他估计,不久之后,恐怕就会有一场事关大唐起运,决定自己生死的搏斗,他不能有一丝差池,否则,四十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四十多年了,他从一个贫寒的乡下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当年谁会想到,他这么一个面目丑陋,身无长物之人,竟然成了高官显贵们争相献媚,恭维攀附的对象。多少人的生死荣辱操持于他一人之手,权力在他手中任他揉捏玩弄。
然而,他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他如何不知,那些见到他时一个个或谄媚,或恭敬的面庞后面,各怀着鬼胎,有多少人想着削弱他的势力,抢夺他的位置。他当年也是盯着那些达官贵人,弓腰曲背间,却盘算着如何将他们置于彀中。
四十年,他隐忍、辛劳、钻营,一次次在刀头险中求胜,赢得了今天的一切。王显不是一个像样的对手,但不管是谁,想要挑战他,夺取他的权力,都只能有一个结局:死!
李辅国原不姓李,他本姓左。家里起名叫左耕,取耕读传家的意思。出生时,家境还算得优裕,积得十几亩薄田,父亲又经常投机贩卖,颇有些盈利。五岁家人就把他送入私塾开蒙,盼他以后能走入仕途,光宗耀祖。谁知他八岁时,父亲为求暴利,参与私盐贩卖,被人出首,官府将其关入牢狱,家中一下大乱。
为求父亲脱身,母亲多方打点,只能典卖土地房产,筹钱救人,寻门路,上下打点,这才将父亲从牢中放出。但经了这一番磨折,父亲身体备受摧残,没过一年,便故去了。这一下家中生计一下坠入谷底,母亲又偏偏不久也劳累伤心,撒手人寰,家中只剩下左耕一人。剩余一点财产被叔叔侵占,左耕成了家中多余之人,饱受屈辱。
到了十二岁头上,眼见得家中度日艰难,亲戚视其为拖累,左耕愈发难以容身。此时早已辍学,帮着乡里一家人养马做零活为生。这家原本是普通人家,后来有一位亲戚做了宦官,据说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靠着宦官亲戚的看顾与权势,地方官绅也要敬他家三分,俨然成了乡中望族。一日,他听到一个消息,那家的宦官亲戚托人来说,宫中在招太监,问乡里有没有可靠的孩子可以推荐去。当时李唐正值盛世,物阜民丰,乡间多数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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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日子都还过得去,很少有人愿意把孩子净身,送去宫中当牛做马。左耕虽年纪小小,却极有主见,心一横,主动提出,自己愿做宦官。那家人原本见他相貌丑陋,不想推荐他。但左耕人虽丑,心思却灵便,平日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善于察言观色,做起事来,手脚勤快,周到精细,比起同样年龄孩子,显得既成熟又伶俐。加上他又粗通文墨,那时识文断字之人极少,连那家老爷也大字不认得几个,更显得左耕超乎常人。那家主人思索良久,左耕不住求肯,最后那家主人终于决定送他进长安,先让宫中审视一下,至于能不能选中,就看他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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