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辏——江有鹤番外-第10/17页



    不过短短数月,袁大人就已明里暗里几次提点,罚了校场跑圈,也关过几日禁闭,想是要挫我的锐气,可于我而言,倒是和儿时淘气被父亲惩戒没什么两样。

    袁大人治军是雷霆手段,御下是张弛有道,虽都是军人出身,可不同于我的武将世家身份,袁大人是从尸山血海的底层,一路拼到了如今地位,手上沾的鲜血,怕是能淹及我的靴顶,我对他一向敬重。

    到底见了更多惊心动魄的生生死死,比之我的年轻性莽锋芒毕露,他稳如磐石秉节持重,对于我的桀骜难驯,他竟耐着性子打磨。

    “你的家世不简单。”

    那日,袁大人独独唤了我去,话语间察我神色,开口却是从容淡定。

    我未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语,心头不免掠过一丝慌张,以为他动了驱我离开的心思,面上只得不动声色恭敬回道:“属下家中,不过比旁人多几亩良田,承蒙祖辈护佑,父辈也曾袭了一官半职,除外别无特殊。”

    “我不问你底细,”袁大人抬眸觑我,眼神温和肃穆,“你身手不凡行止清隽,来骠骑卫这些时日又傲性不改,想来是门第家风里带出来的,倒也不算你有意滋事。”

    见我面有愧色垂首不语,他又道:“当个普通校尉,被这军规拘着,倒是没了你的才能。我选了更合适你的去处,钻研骠骑卫最艰难的任务,比这枯燥的军营该更合你心意。”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我微怔片刻便抱拳躬身一礼,正欲叩谢领命之时,那素来掷地有声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有鹤,宝剑之利唯有淬火入冰,方能坚不可摧。你且谨记。”

    这句话我自铭记终身,而袁大人于我的提携之恩,还远不止于此。

    自江南千里奔袭而来,誓要追随一生的这位主上,此前多是遥遥一望,自远处瞥见个翩翩身姿,直到旬年后我升任,才有幸真正谋得一面。

    明国光景蒸蒸日上,残雍却是一幅铜驼草莽,主上所铸功勋几乎压了那稚幼的小明王一头,朝政大忌之后必有架海擎天之能。

    街头巷尾对他多有议论,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性格阴鹜,也有人说他勤政爱民胸怀天下,还有人说他耽于美色性情乖张,但无一不敬他一句“救世神佛”、“北斗之尊”。

    我犹记得那天,长安下了经年罕见的一场大雪,我随应大人执行刺杀敌首的任务,却不料半途中了埋伏,滔滔箭矢宛如汹涌的浪雨,铺天盖地而来,溅出一簇簇鲜红的骨朵,染透了绵延群山的透白晶莹。

    铠甲之下的肉身已是破碎的不成样子,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子,在雪地里艰难拖行,总算寻了一处枯木掩身,他用尽力气握住我的手,残息里呛着血沫:“任务还没完成…你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你去…我留在这儿。”

    骠骑卫若做特勤,从来不会无功而返,除非已无人可返。

    说完这一句,他像是疲惫已极,歪头昏睡过去,手却牢牢地卡在我的腕上,像是生怕我不听话。

    当夜,我孤身探入敌军阵营,用随身带的匕首,割断了那颗早该掉落的人头,再趁着冷冽月光摸回树坳,背着应大人僵直的残躯回去复命。

    夜是彻骨的寒,雪是刺目的白,熟悉的营帐透着令人恍惚的橙黄明亮。

    袁大人见此情形默然伫立良久,抬手为我掸去肩上积雪,眼底一片幽深通红:“应大人已为国捐躯,往后你便是骠骑卫佥事,这大任你可接得?”

    “责无旁贷,自然接得。”我的牙关紧锁,只用力逼出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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