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 ——简玉珩番外-第6/13页
(六)
婚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度两人春”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简、郁两家的联姻在皖地也算是一桩大事,无论是外人应酬,友人庆贺,还是商号商铺中,大大小小需要处理的事情,都见缝插针地重新回到了我们的生活之中。
简郁两家本就各有所长,两家商议之下互相取长补短,磨合之后干脆直接合并成为一个商号,并在朝局倾颓的大势之中,跌跌撞撞地带着徽州一众商帮,成立了徽州商会。
商会一立,力量即有所聚拢增强,但面对着“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还是渐成飘摇之势,虽不畏葸,亦多坎坷。
“好一个清正廉明的沈知府,”我倚在床头随意翻着一月来的账册,冷讽道,“这月入的银子,倒要赶上我们在休宁一县的收入了。”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文华一边对镜,卸着那些华美却沉重的钗玉,一边顺口答着我的话,“如今大雍之法形同虚设,一众官员皆以增课为能事,以严划为风力,筹算至骨,不遗锱铢,常法之外,又行巧立名色,肆意诛求,船只往返过期者,指为罪状,辄加科罚,不翻个三五倍,便不会罢休。”
见文华走去净面,我当即放下账册,一翻身下了床:“雍朝式微,国库亏空,便苛求关口的各钞关所,必须完成固定的征收税额,还勒令‘关税短缺现任官赔支’,现任官只好从我们这些商贾众盘剥,这般下去,恐怕是要先逼反了良民。”
文华抬起头,脸上犹沾着滴滴水露,胜似海棠般清艳动人,我立马侧身站到她的对面,低头就将手中的绢布覆上她的面,轻柔地拭去水珠,但笑道:“早知要这般小心筹算,战战兢兢,下辈子我定不投商人家,教你不做商人妇。”
“四民异业而同道,其尽心焉,一也。”文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中还有些感慨,“从小我父亲便同我说,‘商与士,异术而同心。故善商者处财货之场而修高明之行,是故虽利而不汙。’朝野荒钝,蠹虫横行,风云变色间要夹缝挣扎的,何止你我一家,又何止商贾一行?”
随即话风一转,又悠悠道:“再说了,我下辈子为何还是要嫁你?”
见她一挑眉,便知是玩笑话,我便也开玩笑道:“大不了下辈子,我嫁你便是。”
文华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从前她一人独掌郁家时,茶叶出入,不假簿记,筹算心计之,时日长久,亦锱铢不爽,而后简郁二家合并,她更是内外各事,俱有所臧否,商会经营,莫可离之。
许是天寒的缘故,今年的春花迟开了半月,商号处又忙得团团转,唯一一件天大喜事便是文华怀上了孩子。
我本想让文华在家里安心养胎,商会里头一切有我,文华却不肯,临产的前一月还坐着水船沿绩溪而下,去亲自督一批木料。
她本就是个固执的性子,我拗不过她,只能放她走,但自己偏被事情所绊又离不开徽州。
文华一回来就被我勒令待在家中待产,按着医嘱好生养胎,但临产时还是出了岔子,从腹痛开始到生产结束不过两个时辰。
大夫说是接近临产时乘坐车船,又过度劳累,才导致的急产。我急急拽着大夫问我夫人究竟怎么样了,大夫道文华幸而只是轻微的产道裂伤,没有出现大出血的情况,否则就麻烦了。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又问孩子如何了,大夫说小公子产伤,感染的可能性较大,这半个月都要好好守着,不可轻易放松。
待守在产房口的稳婆终于肯放人进去了,我顾不及父亲派来的人要同我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房中,地上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地摆放在床边,映入眼中,万分刺目,我这才明白为何说女人生子,就如同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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