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眠——赵静柳番外-第10/12页
而我,彻彻底底破灭了不切实际的希望,钉死了罪名,成为曾犯大不敬罪的前朝余孽。
悲不自胜,可笑至极,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我倒难得生出些庆幸,庆幸起丹丹走得这样早,让她自小便做了忠勤伯干干净净的女儿,远离我这个一身污水的生身母亲。
那时我才懂了,父母爱其子,为之计深远,剜肉的短痛替了长长久久的愧疚,这何尝不是夫君待我的恩义,我该理解他的苦心。
而时光荏苒,我在这苦寒之地晃了又晃,转眼辜负了十六载青春。
一十六年,山河仍在,人间早已物是人非。
夫君家的旧宅,在玉门关附近的小镇上,也有八九间房子,一方围院,虽然朴素无华,但这般在当地已算得上富贵。
当年送我来后,护卫没多久便全走了,只留下我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嬷嬷相依为命。
她的独子本是夫君的属下,后来不幸战死,夫君怜她老无所依,所以遣了这桩差事令她过活。
她姓章,笑起来满脸皱纹,时至今日,每每说起我的罪过,仍免不了要数落两句:“圣上他老人家,是天上的紫微星转世!娘娘便是陪他下凡的仙女,你对她不敬?当真是造孽……”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不得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其实章嬷嬷平时对我也不错,可毕竟再没有服侍的丫头,从住下后,洗衣烧饭,我便不得不学着自己料理。哭过多少次,后悔过多少回,苦涩的时光磨平了我曾经的骄傲,纤纤素手变得粗粝,罗群钗鬟改换了布衣,我才三十二岁,鬓角已早早染上了霜雪的痕迹。
每过十日,我和老章便要到夫君家后山的祖坟祭奠,烧纸上香。
十几座墓碑,整整齐齐矗立在光秃秃的荒山上,再举目远眺,直至天际的尽头皆是沙海戈壁,天然的屏障如同一座无边的牢笼。
故乡温软的丝竹遥如南柯一梦,入耳只剩粗犷的西北汉子,扯着嗓子在长河落日间吼着民谣:“十一腊月寒冷天,羊吃了路边的马莲,若要我俩的婚缘散,冻冰上开一朵雪莲!”
和章嬷嬷一同站在孤山上,时间久了,这花儿我也会哼唱两句。老章便在旁边捡个地方坐下,笑呵呵听我把这豪爽的曲子,唱出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但今日不同,从天边跑来两匹快马,看装扮似乎是右卫。我有些愕然,毕竟离上一回有信来,已经过去了多年。
“…清明寒食,当举返本追宗之仪节,思齐年已及笄,理应归返故里,致祭于吾赵氏列祖列宗灵前…”
一份书信未及猝读,潸然而下的滚滚热泪,已经沾满了我的衣襟。
一十五年啊,一十五年!
从柔弱婴孩长成亭亭淑女,无数次在心中描绘过的小姑娘,我的心,我的女儿,我的丹丹,终于要来玉门了…
十六年中,我见过几次自金陵来的家奴仆役,每每这种时候,我总要极尽所能,多问些丹丹的情况,然而他们所透露,不过四小姐秀外慧中便再不肯多说。
但我据这只言片语,却可猜出我的女儿,定是出落得知书达礼,处处都好,一日一日长成了一个侯门闺秀。
可直到头回亲眼见到,我业已成人的女儿,我才发现,她不仅长成了从前爹爹对我的期望,而且她的样貌,原来与我是如此相像。
“丹丹…”见面不过一个名字,我便哭红了双眼,泣不成声。
骨肉不相见,一十五年的离愁别绪,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玉门关,这杯苦酒难饮,在我心间已贮藏了太久太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