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暮海之宾 五

    一波波的呐喊声回荡在夜晚的海边，掩没了潮水的来来往往。紫袍老人这么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心中，也荡起了涟漪。

    “都起来吧！”

    紫袍老人双手虚抬，一个个都面色潮红的站了起来。场间变得静止，每个人的呼吸变得粗重的看着老殿下。

    紫袍老人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新老面孔，心中感慨。二十年了，该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不过年轻人的面孔却都是朝气蓬勃。

    “四十年前，羲皇身弱。顾氏揽权，一朝窃国。后忠于大羲之士多惨遭迫害，灭门惨案此起彼伏，大羲境内血流成河，而那时的我却对此无能为力。然后又是二十年蛰伏隐忍，只为一朝势成再复大羲荣耀以报此恨，却还是没想到会以失败收场。”

    紫袍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平静的开口说着。

    大朔武安十九年，也就是二十年的华川之战那年。有一个在大朔为官的大羲旧臣宁泉在知道华川有大羲旧党作乱后不但未上报，还代为隐瞒。在得知是大羲皇族后更是为其提供支援及情报。

    后来华川失败，宁家被满门抄斩，却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而在之前，像宁泉这般忠于大羲之士被满门抄斩的笔笔皆是。

    那些人的事迹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会感到陌生。

    人群寂静无声，有人在黯然神伤，有人正义愤填膺。

    紫袍老人面色依然平静，继续说道：“当时的我也觉得怕是天要亡我大羲啊！但我不想放弃，我大羲皇族被屠一空，我大羲忠义未得善终，我大羲铁卫死伤殆尽。”

    “我不甘心……我没能为他们做出什么，哪怕是收尸入土为安。我不甘心，他们的忠贞在死后还背着恶名。我不甘心……既然天不予，那我只好自取之。可有什么能给我大羲带来希望呢？我一直在思索，在寻找。就这样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直到……”

    紫袍老人直视人群，顿了顿接着道：

    “直到我归来，直到我看到站在这里的你们，我才恍然间明白，大羲的希望是你们……大羲有你们，当兴啊！”

    紫袍老人平静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之上，也回荡在了这一群人的心里。

    禾鉴、重山也都是眼圈泛红。那迟暮老人平静话语背后的心酸，他们要比在场的其他人更能体会。

    “铁卫军出，不死不退。”

    “铁卫不灭，大羲当兴！”

    禾鉴单膝跪地，看着紫袍老人。眼中有着难掩的激动，沙哑沉闷的声音，沉重而坚定。

    “铁卫军出，不死不退…”

    “铁卫不灭，大羲当兴…”

    其他人也跪倒在地，跟着喊了起来。在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对大朔顾氏的恨意以及对老殿下话语中的希冀。

    大羲有你们，当兴啊！

    几百铁卫沉重而悲壮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情感久久的回荡在这天地间。又一次的掩没了潮来潮往的喧嚣。

    紫袍老人内心也被这场面深深触动着，他也没有打算去阻止。在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去发泄。他知道他们喊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信仰。

    太久的平静并没有让他们沉沦，只是让他们一直在压抑着。直到最后的爆发，那是自灵魂而来的声音。

    直到过了良久，紫袍老人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过了好一会儿人群才慢慢安静下来，虽然眼中充斥着莫名的亢奋…

    “大家都起来吧！”

    紫袍老人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

    待人群都站了起来以后，都静静的看着老殿下。禾鉴赶忙站了出来，然后冲着他们笑骂道：“一群小兔崽，还不赶紧去干活，看着殿下作甚？难道还要殿下和我帮你们干啊？”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然后又三三两两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燥杂的忙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时而夹杂着几声嘻嘻哈哈的玩闹声。

    待众人都又忙碌起来之后，紫袍老人目光看了眼长廊之上正被一一装满的手推车。然后伸手拍了拍重山的肩膀，嘴唇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重山啊，今天看样子收获不错啊！没想到你还会打渔，就是不知道你做鱼的技术怎么样。今晚我可是要尝尝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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