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陈汾死忠 钱镠再战



    刘信把刀刃往脖子上一横。

    陈汾出手。

    这出手若是要夺刀,刘信是有防备的。

    可陈汾没去夺他的刀。

    手对着的是刘信的头盔。

    盔顶上还晃着骚包的野雉翎毛呢!

    刘信倒没防备到这个,被他劈手将头盔夺下,刀锋也带歪了,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这时候刘信就不是那么急着死了。

    一个人还顾得上自己头盔的时候,对性命还是有顾惜的。

    陈汾将他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对他咧了咧嘴角:“将军,你走。我留下!”

    那骚包的野雉翎毛,随着他的动作抖晃着,倒晃出了一种坚决。

    刘信心中五味杂陈:“你……”

    陈汾往船舷方向推了他一把:“快走!”顺手把刘信腰间令剑也抹了下来,便跃上了桅台高处,挥剑高喝:“刘信在此!”看着刘信身影没入水波中,又大叫,“——谁敢来决战!”

    其声裂喉。

    钱镠的轻舟精兵,为他吸引,冲了过来,倒也没杀他,还是受命想活捉他。

    陈汾武艺倒也过得去,砍翻了前面两个人,自己也受了伤,看后头又有人来了,晓得不行了,回剑,干脆利落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血吹出来,不痛,如风声。

    轻舟精兵们索性就着这道伤口,割了他头颅,回去向钱镠认罪兼报功。

    虽然不能活捉刘信,好歹也是得了敌将头颅,也是功劳一件。

    钱镠论功行赏,又传这头颅予吴军俘虏们看,辨认回来却得知,不是刘信,而是亲兵陈汾。

    那些以为立了大功的精兵们垂头丧气,钱镠却只笑道:“我原知小刘信不是这么好捉的。”——毕竟是老牌军阀,见多识广,不是轻易容易动气,就按亲兵的规格赏了那割头来的,并安排各种战场善后事宜不提。其中倒是将死尸能拢的都拢聚了来,辨认过,确知没有刘信在里头,因知刘信该是脱身逃走了。

    那些死尸,哪里有人手能掩埋?就推到江里喂鱼了。

    好在狼山江是在此处直接入海的,不怕尸瘴流入吴越、伤及吴越百姓。它们总归去喂海中的吞舟之鱼了。

    陈汾的首级,也一并丢了进去。

    丢的人,心里还想了一下:这个人倒是很忠烈的,就这么丢了,有点不太敬重。

    然而不丢又怎么样呢?就地造个坟吗?丢首级的人自己还有很多活,顾不过来。

    只是又多想了一下:要是轮到我,我能为上头顶命吗?怕是不能的……那这个人,怎么肯替他主帅顶命呢?简直是戏文里才有的。必定他主帅一直对他极好、他在主帅身边日子过得很开心了!

    其实陈汾这辈子的日子,都并没有多开心。

    而刘信对他,也只是正常将领对亲兵的态度而已。

    刘信自己都还年轻,有点天生的战

    役才能、打几场胜战是有的,但要说笼络人心什么的,还远远不够。

    只是陈汾左右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难得刘信一个,还把他当人,并且当个自己人。紧要关头,他就想:呀,我可以做这件事!

    做一件戏文里才听说过的忠烈事。让千古传颂他。说不定给他建个忠烈祠什么的。人家打战经过他的祠,进来祭个香,赞一声:吴国保佐刘信的陈汾此人,忠义真是没得说!陈神爷在上,保祐小将此役顺利则个。

    他英灵不远,就出来受飨,看人家顺眼,也真的保祐则个。那可多么好呢?

    然后刀锋划过,鲜血喷成风声,他的世界就了。他的灵魂,融入了整个宇宙的灵海,与所有生物中溢出的精神能量混在一起,也没什么分别。以后不知千万亿劫,也未必能凝出个一模一样的他来。

    他这个人,虽然这么普通,也没什么人惦记,但要再凝出同样的一个来,也是难了。

    而且,也没有人给他建祠。正史中甚至没顾得上记他的名字。只有刘信,有时想起来了,手边正好有香烛时,会念着他的名字烧一点。再以后,刘信也死了,他就彻底消失了。

    (千载而下,只有另外一个说书的人,看史料到这里,想,呀,那个死了的人是谁呢?又为什么会死呢?于是还他一个因果。而真实历史中那个人,甚至不叫陈汾。像这本书中卢小囡、钟丫丫他们一样,或许引发了一场动乱、或许养育了帝王将相,但本来的名字,却再也不明白了。蝴蝶翅膀掀起了暴风,但翅膀本身,却只是无声息的凋残了。或许这片土地上的暴风已经太多了。所以他们的同胞们,对脚下的断翅残磷,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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