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咸宜庵-第3/5页



他又对黄尾语气生硬道:“我久在军中,言语无忌。若有冒犯,他日必有赔谢。”

黄尾只说“不敢”,闭口不言。

无尘见状作出疑惑的样子问席上那老者:

“贫僧孤陋寡闻,敢问相公,确有此俗?”

老者睁眼说:

“都是乡间鄙俗。”

无尘听了摇头失笑,摆着手中折扇,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相公此言差矣,贫僧倒觉得此俗甚妙,能为宴席平添许多乐趣。”

“只不过。”

话锋一转,向那节帅:

“善均师兄固然是后入席,但节帅不也是后入席么?按照顺序,应当是节帅先行表演才是。”

节帅白下去的脸皮立马又涨得通红,却不敢发作,拿目光询问上席老者,老者冲他微微摇头。

他于是把一只手藏在身后,紧了又紧:“可,某善舞剑。”

“舞剑?”

无尘折扇轻点几案。

“贫僧早年曾有幸观薛大家舞剑,端的是矫若惊龙,可现在想来,剑舞固然精彩,但与其是女儿身也不无关系。以柔弱之身操阳刚之舞,才是最绝妙处。若换上男子来舞剑,反倒没那般滋味。”

“有了!”

他抚掌笑道:

“节帅是猛士,不如跳舞如何?我听闻相公家中舞姬尤善柘枝舞,遗憾无缘观赏,不若就请节帅跳一曲柘枝舞?!”

那节帅的拳头快捏出血了,最后:

“大师有言,敢不奉命。”

“好极了。左右,还不为舞者梳妆?”

一群舞姬娇笑着围拢过来,不一阵,又散开,留得那节帅已大变模样:傅了粉面,抹上胭脂,贴了花钿,插上步摇,头上挂上个小铃铛,不晓得哪个还给他塞了一把小圆扇。

“甚妙,甚妙!”

无尘忍着笑,冲黄尾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对那老者说:

“有柘枝舞,怎可无柘枝曲,不如请相公……”

老者一点不作迟疑,爽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而后要来一面手鼓,当场敲起曲乐,那节帅也应和着节拍起舞。

节帅生得五大三粗,柘枝舞的动作却又极尽柔媚,二者撞上,实在教人忍俊不禁,但因顾忌两人脸面,席上客人都苦苦忍耐。

直到那节帅跳到某个“回眸一笑”的舞姿,那戟张的胡须,粉嘟嘟的脸蛋,红通通的嘴唇,从圆扇后头递到人前,一下教人破了防。

一时,满座皆笑。

欢笑里,老者意态从容,节帅面色铁青,也有人忧心忡忡。

托黄尾的福,无尘让众鬼与小尼姑拾得都入了席,扎堆坐在宴席最下首,靠近牌坊的位置。

而忧心之人,或说鬼,便是秀才中最老成的一个,他姓卢。

席上都在笑,唯独卢秀才闷闷不乐。

“那位无尘大师称呼这两位相公、节帅,相公是尊称宰相的,节帅是尊称节度使,今日他们受到如此屈辱,来日势必迁怒我等,介时又该如何是好?”

旁边:“兴许只是僭称。”意思是把吊毛称作靓仔。

“不然。”

他指着场中两人。

“你看那节帅腰间玉带,分明是军中大将形制。你再看那相公腰间所配,那是金鱼袋!两人纵然不是宰相、节度,也定是官高显贵无疑。”

痛心疾首。

“黄兄,你孟浪了!”

黄尾自打落座,不停地向邻近作揖鞠躬,一副市侩低伏做派,但此时嘴上却回道:

“咱们都是鬼,何必太在意活人的官府?就算是皇帝的圣旨,也比不了道长的黄符。再说了,我若是为了不被那节度迁怒,而拂了无尘的兴致,岂不是为了一个侮辱我的弱者,而去得罪一个帮助我的强者?”

卢秀才无言以对。

说话间,舞曲落幕。

老者淡然道了一句献丑。

那节帅却找了个由头冷着脸离席而去。

经过牌坊时,看也没看黄尾与众鬼一眼。

想来,他并不憎恨李长安们,就像人不会去恨一个物件,哪怕曾不慎被物件所伤。

…………

“轮到在下献丑了。”

不需呼唤,节帅离开后,黄尾自觉地弯腰小跑上庭院中央,向着四周看客们挨个作了一圈揖。他形貌滑稽,不必故作丑态,便逗得满座又是一阵轻笑。

无尘用折扇敲停喧哗,扇骨指着黄尾。

“诸位高朋兴许不知,我这善均师兄,昔日的琴艺可谓江南一绝。”

黄尾:“大师谬赞。”

无尘又指向身边的女尼。

“而在当年,静修师太的唱曲亦是坊中第一。”

“今夜良宵美景难得,两位何不合作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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