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平乱



    琴将军掌腕猛地一用力,长枪利刃横划谢冕喉头,登时鲜血四溅,喷洒在琴将军雪亮的银甲上,触目惊心。

    亲军将士们迅速去关外城高门,乱军见状纷纷朝外涌来,之间有人不慎碰翻了一角灯火,焰苗沿着地上未收枪杆簇燃不止,乾县城中顿起火势,城外两面亲军将士不敌烈火之势,弃门而退,里面乱军已有不少冲将出来,持抢与亲军士兵们杀作一团。

    脚下大地隐隐在震,身后渐渐响起战马飞蹄踏地之声,一下一下,飞快迅猛,有如江河之涛滚滚而来,层涌不断。

    琴将军抽剑砍翻一人,抬臂抹了把脸上热烫鲜血,飞快地回头去看,夜色火光之下,人马之中甲亮非凡,帅旗之上诺大一个“宋”字,借着血色,直映透了他的一双眼。

    离外城这么这么远,仿佛仍是能够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湮在被搀扶着从马上下来,此时他已经在温岩等人于城外二里处搭的简帐外。湮在双脚刚一沾地,就半屈着身子,勉强支起身体走到一处粮草箱上缓缓坐下。

    一整日未进水食,他又素来整洁,那乾县城中的经历让他的心头恶心至极。他的双手撑在膝头,埋下头去。

    一头墨发早已散乱不堪,从头顶滑下来垂在眼前,遮了天遮了地,遮了那一双清冽纯澈的眼眸。

    他双肩在抖,虽知不可能听得见,可耳边分明传来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杀戮惨嚎之声,不休不止,声声正戳他的耳膜。

    内城之门被关,乱军在城中又何来生路可逃?外面琴将军所率的御林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骁悍之兵,还有宋将军从长洲大营领来的那一万人马,想要屠杀这些乱军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夜幕无星,黑得如同浸了墨一般。冷风划过他的肩头,钻入他的官服领口,生生令他股粟。

    是该杀。想想死不瞑目的棋笙,想想那些乱军目无王法不顾皇威的样子,再想想北境这一路上的几十个营……怎能不杀!

    可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会如此难受。原以为只要能为白七梦做尽他所能做的,便当是做了他今生该做之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堵着一口浊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直接坑杀所有乱军,又能比眼下好过到哪里去?到底都是人命。几千条人命……湮在从前居住在烟山,离开烟山一路摸索来到了周明山,他这是头一回参与兵事,便让几千条人命在自己手上没了影踪。

    湮在闭着眼,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最终勾起一抹苦笑――宿命,一切都是命。死不瞑目的棋笙,他也好,在城中如瓮中之鳖的乱军也好……都不过是宿命双手中的一粒小小棋子,亦或者连一颗棋子也算不上。

    人生这盘棋中,如果你只盯着一颗棋子看,那你也只是被人摆布的棋子。如果你能看到某片区域,那你可以当一个棋手。如果你能通晓整个棋局,那你就是个布局者。

    湮在是个灵透之人,他能在乱军营中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颇有大家风范。可到底,若是本来干净的手上忽然染了血,纵然是再勘破尘嚣也难以继续保持从容。

    他垂首半晌,将一只手伸出来,那只手上有一道永远无法除去的疤痕。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索着凹凸不平处,心中念的是如果阿瑶在看到他血债累累,会不会害怕?

    可转念一想,此时的阿瑶或许已经和白烬结百年之好,哪里还会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湮在,他连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对阿瑶吐露――不过这样也好,她和白烬在一起才不会有负担。阿瑶好,他便一切都好。

    只是湮在不知,那个身居金銮殿,高高在上、雍华无双的绝色女子,她也会怕,也会惧,也会后悔自己的双手沾了血。可正如湮在所说,这一切都是命。

    身后忽然响起微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不想是个营中小校,倒像是个朝中文臣。湮在猛地抬起头来,秦书走来就正对上那一双漂亮的眸子。

    夜色中沉沉黯黯,其间依稀透着远天火光。秦书顿足,看了他半晌,方道:“且先去睡一会儿,天亮时便送湮在大人回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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