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愿你无忧

    阿七来的那天，高老头就知道，他有一天是要走的。

    四方镇很少有外人进来，捡到阿七的那条河，除了一些树叶，山果，就没有漂过什么东西来。

    只知道那条河源从山里，深山里没人进去过，那孩子定是从别处来的，至于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高老头见到他的第一面探到他呼吸就断定这孩子死不了，阿七确实死不了，他身上的伤不过是一些皮外伤，随便敷点药就好了。

    所以当日拎回去扔地上就完事，高兴自会帮他敷药，第二日他去探过，阿七头脑并无问题，全身也无问题，所以他才不明白为何阿七会失忆，他以为那孩子是故意隐藏身世。

    阿七无害，但凡大恶之人，身负戾气之人是进不来这四方镇的。

    所以，他才会不管阿七。阿七是四方镇的例外，别人都是活着进来的，只有他，来历太神秘，神秘不是因为他是谁，从哪里来，而是那条河，偏偏他从那条河里来。他不确定阿七是否对四方镇不利。

    实践证明阿七确实人畜无害，小孩子身上该有的全都有，刚来那几月，高老头虽不怎么跟他说过话，见过面，但却暗中注意着他，不管他是否真的失忆，已经不重要了。

    阿七是自由的，高家从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所有的事，阿七都有自主选择权，所以他对他说:“去留随意”。

    五年之期将到，如果这一切是天意，那么既然是五年前他来，那么五年后他走，如果今年不走，可能就得再过五年，可能永远不走。四方镇不同，这里有些神秘的事物。高家世代居此，有些东西他是知道的。

    天行有常，一切自有天定。

    这是四方镇一致的观念。

    阿七最近又梦到那棵树了，这次多了一些乐音，像是在召唤着他。那乐音像是勾人魂魄，把人定住，阿七仿佛忘了他是谁，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那种音乐，缓缓的说着血液流过全身每一处。阿七觉得有些兴奋，又有些淡淡的忧伤，感觉很奇怪。一梦惊醒，窗外月光皎皎，狐狸似是被他惊醒，淡蓝色的眸子看了看他，缩着身子去拱他。

    “小七，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去留随意”，顿了顿，老头继续说道:“四方镇永远是你的家，这你可明白。”

    “阿七明白。”

    “这世界自有它的运行之道，顺其自然你可懂。”

    高老头怕呀，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是善多于恶还是，恶多于善，这么多年他看着阿七长大，视如己出。阿七心善，他怕他出去受大委屈。

    “阿七懂。”阿七不明白老头为何一大早拉着他到书房，郑重的说有些话要跟他说。

    老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走，不，是消失不见，就像他来时那样，突然而来，毫无征兆。祭祀之日越来越近了，这些话他此时若不说，怕没机会了。

    “小七啊，高家一家都很喜欢你，四方镇老老少少都喜欢你，初来时放着你，任你自由，是想，这人生该由你自由选择，并不是嫌弃你。”

    “阿七……明白”。阿七深吸一口气，老头确实说到他心底里了，虽然他的好多小脾气当初都在李大娘的那碗长寿面里化为乌有，但毕竟是孩子，尽管聪明，终究是孩子。对于老头，他还是不确定是否没有一点嫌隙，如今，却也是放下了。

    老头看他那释然的神情，心中叹了一口气。

    “小七，你属于任何地方，却也不属于任何地方。我们每个人来这世间，不过是走一遭。天大地大，无论走到哪，你的心都有栖息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四方镇。你可明白。”

    “阿七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点堵。

    “阿七，凡事随心，不要强求不可为，人生在世，自在就好，这你可懂。”

    “阿七……懂”，心想，这怎么感觉是老头在跟他道别，可是为什么是道别，他虽最近有想去探寻那棵树的欲望，隐隐觉得那树跟他的身世有关，欲望却也不高，老头这样子，给他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走了的感觉。

    “小七，四方镇一直以来受山神庇佑，你既来到四方镇，也是受庇佑之人。四方镇可能跟外面不同，阿爹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没有什么放不下，没有什么非要拿起，没有什么非要放下，你要记住，好好生活，用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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