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服不行

    阿杰最近不是很开心。因为，金贝贝老是欺负他。

    说欺负其实不是很准确，确切点说应该是官压一级。

    阿杰是去年十月进的公司。之前招人面试的时候，小陈，也就是我，和基佬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阿杰和基佬一样，是印度人，身高不高，目测在一米七以下。阿杰的学历具体记不清了，只有一点，当时和基佬一起数年份的时候，两只手都用完了。从本科到最后一轮博后，前后加起来超过十年。这么一算，阿杰的年龄似乎也不小了。阿杰人非常nice，也就是非常友好，说起英语来基本不带咖喱味，时不时还会来点美式幽默，想来那么多年在美国，也算是文化融合了。

    金贝贝是美国本地人。初见时一头金色长发，进公司不久就剪短了。当然，金色还是必须染的。小姑娘年轻漂亮，皮肤雪白，性格开朗活泼，很喜欢social，也就是社交。金贝贝去年一月进来的，第一天上班就遇见公司因为零下26度的严寒关门大吉，也算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开门冷”。

    阿杰比金贝贝晚大半年入职，一进来就被分配到金贝贝手下办事，主要负责开发第二代隔热保暖纤维材料。阿杰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他觉得金贝贝根本没资格来管他。

    “小陈你知道吗？她几个月没做出来的东西，我一个星期就搞定了。就那科研素质，那思维能力，唉，我就不说什么了……”

    “小陈你知道吗？她昨天给我发了封电邮，竟然让我去参加某某培训课程，说这个对我将来很有用。那语气，那腔调，唉，我就不说什么了……”

    “小陈你知道吗？前几天大家一起开会，她竟然当着上级领导的面，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做的，我们几个L3，L4坐在下面她是一个字没提啊。那功劳抢的，唉，我……”

    “啥都别说了，一个字—”我一拍桌子，“干…干什么让L1带L3，这如何让人信服？！”

    阿杰点点头，略显伤感的眼神中闪亮着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欣慰。

    所谓L-x，其实就是公司内部技术类员工的评级制度。从L1开始，按照年资和贡献一路往上，理论上是能无限到L100，L1000，L10000的；但越往上要求越高，很多时候已经不只单看科研能力了，还有其它比如社交、育人啊之类的；所以这本质上就是个象牙塔，越往上人越少。基佬是L6，整个公司L6+L7也就一百来号人，传说中还有一个L8，但那是神话里的童话，睡前听听做个梦也就罢了。刚入职的新员工，本科学历就是L1，硕士L2，博士及以上统统为L3，比如我就是L3，工资拿的当然比L1高了。

    所以，尽管阿杰进公司比金贝贝晚，但人家好歹有十年以上科研经历，带着博士后头衔直接晋升的L3。而金贝贝刚从大学本科毕业，除了之前在同公司其它部门干过几个月的实习之外，工作和社会经验几乎为零，所以只是一个L1。

    让一个L1领导L3，阿杰当然不高兴了，或者说——不服！

    “杰哥，恕小弟直说，这妞儿是不是有啥背景？比如她爸妈是咱公司的中层领导？”我试探性地问道。

    “哎，小陈，这你就错了。”一旁的基佬插话道，“美国这边和你们中国、我们印度不一样，裙带关系这点上，美国佬基本上还是蛮洁身自好的。这个是你想多了。”

    “哦，是嘛。”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既然没有背景，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我脑海中的猜想非但没减少，反倒多了起来，说实话，有些还蛮龌蹉的。

    “唉，谁叫人家长得水灵儿招人喜欢呢。”阿杰叹口气，摇摇头，“老戴和老乔都喜欢她，捧她，维护她，你叫我们能咋办？！”

    阿杰这句话倒没说错。撇开那些有的没的不提，小姑娘确实比较讨喜。白白嫩嫩，活泼好动，什么活动都积极参与；见人未说先笑，还特喜欢侃，天南地北，河东河西，侃上两三个小时那是家常便饭，和她在一起是不怕没有话题尴尬冷场的；小姑娘据称在某个图书馆还是歌剧院兼职捞外快。你说，就这么一个天真烂漫、与人为善的小美女，老戴和老乔两个中年老男人，不喜欢她，难道还喜欢阿杰这块平头黑脸、腿短膀细的印度咖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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