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
软弱的性格让老脏终日闷闷不乐,这闷闷不乐积攒起来,终于蜕变成了怨愤,他不愿见到这个孬种儿子,看见他就生气,摔碗,踢锅,折筷子,总之要弄出一点动静来,等儿子躲起来了,老脏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个儿子指不上了,他又期盼着另一个儿子,这沉重的期盼自然又落到了苹花头上。其实不管孬不孬,老脏都想要第二个儿子,一个儿子太少,三个儿子太多,两个刚刚好。
在北贤庄,第一胎生了男孩的人家让人羡慕,第二胎生下来又是男孩的人家让人嫉妒,人们都会说:呵!看看人家,又生了个小子,多厉害啊!那户人家做起事来自然也会骄傲些,没满月就抱着孩子满大街显摆,见了谁都要夸孩子两句,说一些大儿子乖巧,二儿子活泼之类的话。等孩子稍大了点,百日宴更要办得红红火火,饺子、鞭炮都不能省,胡吃海喝地闹腾一天,恨不得引起全村人的嫉妒。
老脏就羡慕这种人家,街上见了调皮捣蛋的男孩,就上前摸摸头,再随口问几句:“小子长得不赖啊!谁家的啊?”
孩子支支吾吾地说了父亲的名字,老脏就趁机捏几下孩子的红脸蛋。慢慢地,捏得多了,孩子们就都提防起来,还没等老脏过来,他们就一哄而散了。老脏捏不到了脸蛋,又懒得搭理,盼望新儿子的念头就越发强烈起来,可苹花却像完全不懂他的心思,肚子总是扁扁平平的,没有一点生气。
苹花不是不想生,只是身子越来越弱,怀孕问题成了老大难。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苹花就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算是坐小月子,公公婆婆特意赶来伺候,红糖、鸡蛋地照顾了几天,就没了耐心,到了年底,公婆就忙着回家蒸年糕去了。苹花月子里没养好,心理压力也大,身子很快就落下很多病根儿来。
生了之后,苹花仍旧没能好好调养,月子还没坐完,就被老脏拽到了养鸡场。当时老脏也没什么正经活计,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瞎折腾,早些年看到邻村有人养鸡发了财,他也盖起了养鸡场。
起初生意还算红火,鸡饲料一喂,鸡也能按时把蛋交出来,老脏再雇人把鸡蛋装进印有“北京鲜鸡蛋”的纸箱子里,拉到城里菜市场上去卖,很快就大赚了一笔。可后来闹了一场鸡瘟,三四个鸡舍里的鸡全死光了,老脏想把这些死鸡卖到肉鸡加工厂,可那些老板们都嫌鸡太瘦,一只鸡都不想买。
死鸡搁了三四天,眼看就要发臭了,老脏这才想起北贤庄的村民们,他就让病恹恹的苹花站在村口拦人,谁从路口过,就通知谁去养鸡场领鸡,也算送个人情。人们问起来,苹花就按照老脏教的说——鸡是被狗咬死的。
可老脏家的狗很老实,平时钻在养鸡场前的破瓮里,小媳妇似的整天不出来,见到生人也不乱吼,只是不慌不忙地把头转向鸡房,象征性地叫两声。这狗像是养鸡场的前台,有客人来了,就通知一下老脏,等老脏披了衣服跑出来,它就又拖着屁股钻进破瓮里了。要说是这狗把鸡咬死了,大家谁都不信,苹花半路拦人,村民们自然都不愿意去。老脏急了,就让苹花挨家挨户送鸡去,苹花忍着病痛忙活起来,三四只鸡捆成一捆儿,捆得累了,就想休息一下,可她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片昏黑,接着就倒在了一堆死鸡身上,后来苹花在家养了一个多月,身子才逐渐恢复起来。
虽然四五年过去了,都长到半人高了,可苹花的病根儿却一点没忘记家门,腰疼、头疼像是催债的一样,时不时地来找她麻烦。
苹花身子弱,老脏是知道的,为了能让苹花生个儿子,他煞费苦心地四处求医问药,农闲的时候,他就用摩托车带苹花到偏僻的村子里,找各种医生看病,看了病就带着各种包装的中药回家。熬好了药,苹花就捏着鼻子咕咚咕咚把药灌进嘴里,汤药下了肚,走马观花一样,在干瘪的肚子里胡乱逛一遭,最后全都导入膀胱里,变成了尿,排进了猪圈里,尿沾了中药味,连猪都嫌弃地避开了。
喝中药不灵验,老脏就烧起了香拜起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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