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除夕
团圆饭后,叶川白与族中父老伯叔一同坐着看戏,一双眼睛望着台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摩着托在手臂上的阿某的脊背。
诗书之家,凡是团聚便少不了客套,时刻都要作出一副谦卑有礼的模样有问必答,从前只觉得是理所当然,可自从阿某说过之后,叶川白竟真发觉这是件既虚伪又令人疲累的苦差事了。
倒是阿某,吃饱喝足之后就困得不行,难得乖巧。叶川白总是架着阿某的咯吱窝将它举起,凑近它的耳朵悄悄地说些有的没的,它就毫不犹豫地扭头,不仅不理会他,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那堂四老爷一家三口本就是走投无路才来求助叶府的,自然没脸来和族人同聚。况且孩子病得那样重,且不说怕众人觉得晦气那一层,就说是让他们抛下孩子一个人在屋子里,他们也是不肯的。
既然这样,它还那么清醒地待在这里做什么?睡了睡了。
叶川白见状,挠了挠阿某的脖子,笑道:“先别睡,再等一会儿。”
身边一位表亲笑劝道:“让它睡吧,还有整整一个时辰呢。它不过就是只小猫罢了,哪里能听懂你说什么呢。况且它也不是人,你还要勉强它和我们一起守岁不成?”
叶川白微笑着答道:“说不定呢。”
“看你这话说的,它若是听懂了,岂不成妖了?”
“说的也是。”他应道,剥了几粒花生喂给阿某,而后者不堪其扰,恶狠狠地嚼着花生瞪着他,恰如示威一般。
那表亲见状,有些好奇:“……你这猫,还吃花生?”
“啊,对,它什么都吃。”
“哦?那可真是少见,那它最爱吃什么?”
“小鱼干吧。”
那表亲不知从哪里就忽然来了兴致,吩咐人取了一叠晾晒成干的小河鱼,用筷子夹着,一条一条地喂阿某吃。
“阿某,要谢谢伯伯。”叶川白客气地道。
“哎,谢什么,这小猫叫阿某吗,名字也很特别呢。”
阿某忿忿地嚼着小鱼干,想到: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毛病?还谢谢伯伯?它要是在这大庭广众的一开口,这一大家子岂不是都得被它吓昏过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守岁是个什么东西?
很要紧么?
那岂不是该去防着那讨债鬼,或者还可以顺便警告对方一下?
阿某想着,十分干脆地推开那表亲喂来的鱼干,前爪一扑就从叶川白身上跳开,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堂,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哎,它怎么跑了?”
叶川白盯着猫跑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无所谓地笑笑,道:“兴许是又要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吧。”
那表亲奇道:“你不派人去找找?”
“不用,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叶川白摇了摇头,道,“这么大的猫了,丢不了的。”
趁着夜色,阿某穿过人群,跑向了一处稍有些偏僻的小院。这院子原本就是堂四老爷一家住的地方,后来他们从本家分出去,这院子也就空了下来,如今他们被安排在此处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叶府倒也没亏待了他们,搬进来前命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回,一应物件全都备齐不说,还添置了几件像样的家具,派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家生丫头服侍,给足了这一家人面子。这堂四夫人素来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年夜也不忍心让这两个丫鬟们在这里受累,早早地打发了她们回家与父母团聚。
阿某到时,堂四老爷正因醉酒的缘故和衣躺倒在自己的房里酣睡。隔壁的屋子里点着一盏孤灯,面色如纸孩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蜷缩在厚重的棉被里,显得格外脆弱纤细。而那堂四夫人则坐在桌边,借着灯烛微弱的光缝着衣服,时不时地还用手背揩去不自觉溢出眼眶的眼泪,动作却始终是轻悄悄的,生怕惊动了浅眠的孩子。
这小院里清清冷冷的,并不浓烈的人气里还附着森森的鬼气,一点都不像是在过年。
阿某蹲在屋顶上悄悄地打量着那对母子。
那孩子睡得并不安稳,一双眉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依然蹙得死紧,像是痛苦极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连呼吸也十分勉强。妇人的面容也十分憔悴,日夜不歇的愁苦熬干了她的青春,整个人几乎瘦得脱了形,乍看之下,竟觉得有些可怖,只是她目中的柔和温软却又令人心头一暖,再看她时,心里也就只剩下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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