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黛山面对蓝堆岫,翠草腰齐绿染洲。濯雨蒹葭秀,临江竹楼旧。
竹制的窗口工整地框下水晕的美景,窗外留下一角,存下楼口挂的宫铃。雨丝顺着宫铃坠下,赏雨人有心玩乐,伸手指着渐落的点滴。只见那人的指尖泛出水蓝色的柔和光亮,离她一步远的雨点被引领汇成水球,与宫铃接触响着脆音。赏雨人莞尔一笑,秀雅绝俗的轻灵气质萦绕着水蓝色的交襟窄袖裙。娇嫩肌肤衬着如泉的双目,透红的脸颊堪比温润的软玉。淡扫的蛾眉,樱红的小嘴。那人素手微扬,向外一推,水球飞出竹楼,在雨中破碎,绽放出了花。却停不下了玩耍的心思,右手指尖指点着如丝的细雨,绕着完美的圆圈。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其魂落世,幻化为人。南海有鸟,其名为鹏。其魂落世,幻化为神。”房间里的台案边,坐着一个身着一袭水蓝细纱衬底席地长裙的女子。清冷面目上刻着说不尽的秀美高贵,一身玉骨玉肌肤,如檀黑发,慧黠眼眸。她掌管着世间一切的水,旁人尊称“司波官”,却没多少人记得芳名了。她素手抚上红木桌,平静地看着座下诸多弟子,有意无意地注视玩乐的赏雨人。
每个人的根本,都是一条大鱼。人活一世,便是大鱼从北冥至南冥的旅程。一路上,大鱼不眠不休不食,到了南冥岸,便成了一条条拇指大的鱼。
每个神的根本,都是一只大鸟。神活一世,便是大鸟自南海往北海的飞行。一路上,大鸟不眠不休不食,到了北海岸,便成了一只只拇指大的鸟。
神分管人间风霜雨雪花鸟鱼虫。神住天上。神的海,便是人的天。人的日,是海中的一块巨石;人的月,是海中一片湖泊,有着淡黄色的清凉湖水;人的星,便是海里的大鱼;人的云,是海里岸汀,神便住在那里。
“泠,你若再一心玩乐,我便罚你去水月湖陪寒优。”司波官厌烦了泠的玩乐,淡淡地说着。赏雨的泠停下转圈的手指,一脸震惊地望着平静的司波官。
泠睁开眼睛,淡蓝色的微缩的瞳孔瞧见古朴的竹楼顶后,便恢复了正常。泠长舒了口气。还好,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谁不知道水月湖来易来,去难去?若真被罚了去,满目浅黄的湖水,也是要闷死人的。
泠是司波官的弟子,自幼便跟着她。司波官为人清冷,却奈何不了无拘无束的泠,只是她心知泠好自由,便总威胁要送她去水月湖。天界传言,水月湖的寒优绝色,在儿子触犯天律后,便自请去了与世隔绝的水月湖。那地方清净,是个静修的好地方。也许在那儿能提升修为。泠想着,便坐起身,用小巧的玲珑簪绾个漂亮的发髻。看着窗外放亮的天际,时间还早。泠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掂起了古旧的竹篓,下了竹楼。每日,司波官的弟子都要前往南冥北海,将下辈子要做人的鱼带回北冥,养成鲲样的大鱼,再放至海中。或许这便是人所说的轮回吧。
北冥岸边,早已有浣朝女嬉戏。浣朝女与浣夕女一同掌管人间白天黑夜。浣朝女的纱放入大海,海水蔓延晕染着明亮的蓝,人间便是白天;浣夕女的纱放入大海,海水渲染铺陈着点点的紫,人间便是黑夜。
“泠,很早啊。”说话的是慕桑。眉似新月,目若朗星,朱唇皓齿,暗香袭人。慕桑是浣朝女,也是泠的好友。泠拉拉竹篓,无奈地说:“是啊,原本想多睡一会儿,可梦见司波官要关我去水月湖,便吓醒了。”慕桑掩嘴偷笑道:“你也该对司波官规矩些了吧,要不以后还得被吓几次。”泠看着不远处的一片水蓝,笑笑:“司波官说了,不用管那些虚礼。”慕桑摇摇头:“司波官是和你客气,看我们,就算师父说不用每日飞去南海请礼,可不照样得做?”泠反驳道:“也就只有你,总是谨慎行事。说回来,也是司天官年迈,你们理应担心他。”慕桑连忙伸手捂住泠的嘴:“可不能乱说话。小心司天官凶你。”说罢,唤出自己的青鸟,对泠开玩笑道:“我可不敢再和你亲近了,要不会被你连累的。”青鸟拉了拉修长的脖颈,应和着慕桑的话。泠微笑着,揉揉青鸟颈部的羽毛安抚它,感慨道:“等下次,我也要找司羽官要只青鸟去。”慕桑笑道:“司羽官是和师父亲近,才送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飞禽代步用。你呀,和你们司波官亲近的是司芳官,回头送你们的,估计是一朵花。”泠想象着自己用花代步的样子,娇嗔道:“走开走开,谁说只有亲近了才能送人的,司羽官肯定会给我只鸟的。”慕桑捂嘴偷笑:“怎么?还生气了?不过,你要鸟做什么?每日还得喂养它们,烦人的很。”青鸟听到主人的抱怨,泪汪汪地瞧了慕桑一眼,将头埋进了翅膀里。“等有了鸟,才能飞啊!”泠的眼睛里闪过快活的光辉。“可是司波官一直在教你控水之术,水汽凝结成云,不是就领着你飞了?”泠泄了气,小声地嘀咕着:“那才不叫飞,乘着鸟也不算飞。大家都不会飞。”“我们是神仙,怎么可能不会飞?”慕桑伸手拍了拍泠的肩膀,心疼地瞧她落寞的样子。“好了,我走了,别伤心了。”慕桑看到司波官的其他弟子走近,便不再和泠玩闹,轻唤了青鸟一声。青鸟展展翅膀,不同主人置气,载着她离开了。泠看着慕桑,不动声色地想着:真幸运,她有青鸟这样一个愿意听她刀子嘴豆腐心,又不会同她置气的伙伴。真巧,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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