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家

    “我明白了，”傅岭紧皱的眉头松开，幽幽然吐出一口气来，“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你不明白。”我冲他释然一笑，“我已经决定要搬出这里了，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傅岭。”

    我脱下鞋子，摆在他的脚前，在他复杂的眼光中，赤脚跑到了屋子里面。

    喜欢是什么呢？小孩喜欢糖果，商人喜欢金银，官员喜欢权利，将军喜欢胜利。喜欢是能够让人满足、愉快的东西。

    可是我对傅岭不可言说的喜欢，像是生活在幽闭潮湿的地下的怪物，它不肮脏甚至纯净，但是我的身份注定了它见不得光更不应该存在。除了挥手道别，把这个怪物在尚且幼小时清理干净。我还能做什么呢？

    命运是再自然不过的流程，母亲去世、皇家指婚。傅岭的出现是时间分叉的错误，我无法凭那一丝温暖与心动，从这个既定的流程里闯出去。更何况……

    更何况傅岭未必喜欢我。我坐靠在床上，按着阵阵疼痛的骨头，出了神。

    叔叔是在我醒来之后第二天来看我的。他提前找人知会过，所以冬月给我稍微打扮得正式了一些，站在堂下迎接他。

    叔叔今年三十余岁，肤白面净，留着些许胡髭。我们向来关系并不亲厚，他只是坐下例常询问了一番：“身体如何了”、“还疼不疼”、“感觉怎么样”这种客套话。

    我一一答过，良久，叔叔像是为难一般地开了口，“你婶婶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好些面子。这么多年都是……哎……”

    “她心里很不好受，前些日子丢了钱，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又出了这档子事，天天在屋里抹眼泪，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听叔叔这个意思，婶婶踹我一脚倒是我引来的无妄之灾了。我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叔叔的话被我一声冷哼打断，他皱紧眉头道：“你跟长辈是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叔叔和婶婶的性格相近，都是爱摆架子、爱拿官威的人。只是叔叔在外做官，见人左右逢源，所以并不明显，只有在这小小的后院之中，才可真正看出他的品性。

    冬月搀着我鞠躬做了一揖：“这些年劳烦叔叔婶婶的照顾，木兰今年已满13岁了，我打算回到将军府上去，不给您添麻烦了。”

    “你！”叔叔一下被我堵住了，“你这样贸贸然要走，岂不是让你婶婶、让你叔叔我落人口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怎么对你了呢。你婶婶动手打你，是她不对，可是你也不至于这么给她难堪吧！”

    “叔叔，”我再做了一揖，坚定道，“还请叔叔成全！”

    叔叔似是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出更好的理由阻拦我，他没有答复便径直拂袖而去。

    “小姐坐会儿吧。”冬月搀着我要去榻上。

    “不用了，”我浅笑道，“一会儿还有人要来呢。”

    果不然，一刻钟的功夫，婶婶又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她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叔叔所言愧疚、苍白的样子。

    “你……你要搬出去？”婶婶硬邦邦地问道。

    “对。”对着她，我没有作揖，而是挺直了腰板。

    婶婶径直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沈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一丝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我心下不以为然，若真说养育之恩，梅奶娘的恩情比婶婶可不知高了千百倍。我面色如常道：“还请婶婶成全。”

    “成、成全。”婶婶被我油盐不进的样子弄得尴尬，急忙换话道：“你在沈府，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情我兜着，没有问题。”

    “你带着一个老婆子、一个丫鬟回空荡荡的将军府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冲进了贼人，抢你们的东西，甚至……甚至毁了姑娘家的清白，我到皇上、到贵妃娘娘、到皇子那里如何交代？！”

    “我会写信秉明贵妃娘娘的，”我道，“所有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绝不会拖累婶婶半分。”

    “你……”婶婶被我气得脸色发白，突然一个巴掌冲着冬月的脸扇了过去，“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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