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蛰伏



    北厅里只剩下了程太太和程锦苒,小宝吃过饺子就又在程锦苒怀里开始打瞌睡,小手抓住程锦苒的蕾丝洋装领口的小白绒球坠子不肯撒手,一会儿就睡得好香好香,张着小嘴儿留下一滴口水在程锦苒腿上。

    “啧。”程锦苒嫌弃地一皱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不耐烦地擦了擦裙子。

    “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睡熟了也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程太太抬手摸了摸小宝嫩嫩的小脸,小宝还砸吧了几下小嘴巴,十分的可爱。

    “是吗?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是乳母告诉您的吗?”

    程锦苒依然端庄顺从地笑着,可眼里的光,冷得像冰一样。

    程太太的指尖一顿,停在了小宝的脸上,许久,缓缓地挪开了。

    “是。”程太太直视着程锦苒的眼睛,平静地说出这个字。

    两个人脸上的微笑,像极了。

    “永平的庄子卖了可真可惜,听乳母说,以前爹爹每年都带母亲去那个庄子避暑呢。”程锦苒笑着低头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抛出第二刀。

    果然,程太太的心一僵。

    厅里的小丫鬟们都没听出来程锦苒话里带着的刺儿,其实连程轩都不知情,只有家里服侍的年头久的嬷嬷才知道,从前程老爷对程太太好的时候,因为程太太怕热,就花了大价钱在永平买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儿,又大兴土木盖了个避暑山庄,比程家大宅还要宽敞气派,又清净雅致,所以每年都亲自带着程太太去永平山庄避暑,每年都要住上月余才回来。

    可自从程老爷对程太太情分尽了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程太太以为那庄子荒废了,没想到程老爷竟学会了金屋藏娇,把一个常乐巷里的歌女养在了永平,程太太知道之后当然是大闹了一番,可程老爷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竟然说出了休妻这样骇人的话。

    再后来,程老爷就身子越来越差一病不起了,没过几个月就咽了气,其实家里的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掌权的人已经变成了程太太,没有一个人敢言语什么。

    那时程轩天天在书房跟着先生开蒙还没有书桌高,程昴还是个爬来爬去逮着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半岁孩子,程太太到底是敢张狂的年纪,带着人就大张旗鼓地赶到了永平,硬是把那个歌女活活掐死连着整个山庄一起烧了,听说有两个小家丁听见那个歌女还没断气,在那火里哭喊哀嚎,当时就被吓得失心疯了。

    这件事就这样被不声不响地压了下来,程太太对这件事颇为忌惮,家里的佣人们也都绝口不提,只当是这歌女不自量力,竟然连正房太太都敢招惹。

    如今,那歌女的亡魂,却被程锦苒拿来当做戳在程太太心口上的一刀。

    程太太抬手拂过茶杯,扣住了那杯盖上小小的那个瓷扭,也喝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娴熟,可那指尖却在泛白,眼波一转,还是对着程锦苒笑了,朱唇轻启。

    “锦苒呐,你可真是觉得母亲的身子好了。”

    这是什么语气,严肃?冷厉?逞强?

    大概是心酸。

    程锦苒对母亲这个反应很是满意,不打算等母亲再回复些什么,抱着小宝起身行礼,“母亲既然觉得身子好了不如再多用些午饭吧,我就先带小宝回去了。”

    临到门口,程锦苒侧身又往屋内丢下了一句话。

    “对了母亲,您还记得吗,小时候程轩最爱喝白菇鸡汤,十二岁那年贪嘴喝了太多,结果喝伤了胃,已经好几年都碰不得这白菇了呢。”

    程锦苒银铃般的笑声,像一颗颗粗糙的鹅卵石,击打在程太太身上,每一声,都是一下钝痛。

    门缓缓地合上,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将程太太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了里面。

    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应了这世上最无法言说的关系,只有骨肉亲情,没有养育之恩。

    程锦苒终于摘下了戴了好几个月的这一层透明面具,心情很是不错,一路上脚步轻快极了,回到卧房刚坐下便吩咐丫鬟拿纸笔过来。

    程锦苒一边写一边叮嘱着,蝇头小楷写的十分工整秀气,“这个待会儿我写完了你亲自给玧杰送去,把小宝也送回去,他在这儿我办事不太方便,还有,派人盯着程轩,他和哪家掌柜说了话,剩下多少个铺子多少张订单都要查清楚,今晚之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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