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再次



    三十二个佣人,最后只走了四个,管家便派剩下的人开始收拾凌乱的宅子,终于在天黑之前把地上那些细碎的木屑和遍地的花土清理干净了,还好官兵们放过了厨房里的柴米油盐,可这顿晚饭大家还是个个吃的味如嚼蜡。

    这时人心倒是齐了,缺了什么东西大家都开始互相帮衬,丫鬟们还好,把剩下的被褥凑一凑大家睡在一起挤一挤就好了,家丁们倒是惨了,大老爷们哪有睡一张床的道理,丫鬟们匀给他们的被子上面绣的都是小花小鸟,涨红了脸拘着面子不肯接。

    程轩去账房做最后的收尾,月儿就先去帮杏儿收拾卧房,杏儿见自己这几个月刚置办的衣裳首饰几乎都没了,倒也没有多伤心,从地上扶起红木矮凳,对月儿一笑。

    “你看,这个他们没有拿走,以后我还可以坐在这上面梳头。”

    月儿扶正歪在一旁的铜镜,手指画过上面细碎的裂纹,“可他们把你的木梳拿走了。”

    “妆盒都拿走了,木梳还能跑了?”杏儿笑着打趣自己,“算了算了,看看还有什么剩的,卖了还能算些钱。”

    杏儿弯下腰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玛瑙珠子,“这玛瑙项链是前几日程轩才给我买的,还没来得及戴呢,就断了。”

    “那咱们就捡捡再串一串项链吧,要是剩的少,就串一串手链也好。”月儿一个没留神,踩住了一颗,差点滑倒。

    “好。”杏儿脸上的妆早已经哭花了,但是一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的动人,明艳得让人心疼。

    杏儿细细地一块砖一块砖地找了几遍,捡回了大半的珠子,又摘下了头上的那几柄簪子和步摇,放在月儿手心里,勉强着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把这些都拿去吧,程轩买的时候花了好多钱呢,拿去当铺当了还能换上家里人几天的花销。”

    月儿很想像姐姐一样也跟着笑一笑,可是不知怎的,嘴角生硬极了,许久,只挤出了一丝苦笑。

    “好。”

    冬季的夜总是很长,月儿回到暖阁时,梆子已经敲响过两次了,门四敞大开着,屋子里空空荡荡,案几上的花盆和瓷瓶要么被拿走了,要么被摔在了地上,烛台倒在一边,月儿没有看清地上的碎瓷片,踩在上面被硌了一下,却并没有很疼。

    记得当初程轩能那样直接地威胁她,一点都不担心月儿会将那些车夫的死告诉别人,就是因为他抓住了月儿最怕的痛点,月儿的机灵和聪明,都是有程昴在身边作为前提,没有程昴,月儿就是一具空壳……

    如今,月儿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具空壳,没有痛觉,没有恐惧,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一个常人该有的一切的一切。

    摸索着在桌上找到了烛台,红黄色的小火苗被燃起,微暖了这个被冷风灌了一整日的暖阁,月儿这才发现,被子被扔在了地上,沾了不少花盆碎了之后的泥土。

    对了,程昴的房间,有没有人给他收拾,好像还没有。

    月儿提了小灯笼一路又拐到东院,果然,程昴的卧房门也敞开着,门口还散落着些凌乱的书页。

    月儿捡起一本,不由得笑出了声,是《般若剑法》,能留在他房里的书,除了剑谱就是其他光有图没有字的书,先生开给他的书单,管家大清早跑去书局一大摞一大摞地买回来了,都被他要么塞给了月儿,要么随手就拿去用朱砂在上面画剑谱。

    夏天的时候,程昴就跑到凉亭里去等着月儿,月儿会给程昴做一碟山楂凉糕送去,可去了程昴便不让走了,每次都拽着月儿的袖子要月儿读书给他听,一开始还用自己眼睛疼手疼哪儿都疼当借口,后来干脆只要看到月儿来了,就麻利地接过食盒,打开从里面夹出一块晶莹软糯的凉糕,翘着二郎腿躺在凉津津的白石长凳上,把书递给月儿。

    每次月儿都躲不得,就只好认命地笑着坐下,坐的离程昴远了那小子还要凑过来,闭着眼嚼着凉糕一幅欠揍的作威作福的老爷样子,月儿就翻开书页继续接着昨天的内容再读上一小段。

    往日里家里吃小铜锅炖的羊肉,饭后是肯定有一道山楂凉糕去油解腻用的,程昴在饭桌上几口就能吃净的一盘,到了这凉亭里,总是要慢吞吞地啃上大半个时辰,恨不得品出每一小块山楂碎的味道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