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分流水(29)-第5/6页



    这样的差池,本不算大事。

    傅嘏已无心追究姜修到底是怎么辗转活下来的,没用了,他居然还活着。

    他草草应付了小卒两句,自己不能做主,只命其先带下去好生照管。小卒眼巴眼望送他入帐,咂咂嘴,悻悻地一挠头又把姜修推走了。

    帐内,桓行简在闭目养神,他眉头微蹙,旁边空的药碗里残留着褐浓的汁渣。满帐子的药味儿冲鼻,须尽快移营,桓行简已拿定主意在许昌做除目术,腐肉既生,眼球既毁,再不割,只会溃烂。

    这样热的天,真能生蛆虫。

    “什么事”他沉沉问。

    傅嘏不敢不道实情,他轻声说“大将军,姜修还活着,被一小卒擒了来想要封赏。想必,想必是先前的军报出了些岔子。”

    桓行简遽然睁眼。

    傅嘏几乎不忍心看他了,低头道“世事无常,大将军珍重身子,还有许多事等着大将军主持大局。”

    久久不闻动静。

    傅嘏生疑,又担忧,在他刚抬首时,忽听到桓行简纵情狂笑起来,他面容扭曲,因独目的关系而更蒙上一层可怖色彩。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脸色如纸,很快被变作嫣红,那笑声,充斥大帐,充斥了整个天地间,说不出的讥讽和悲怆。笑得傅嘏寒意顿生,怜悯顿生,像长辈一样凝视着桓行简,竟劝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桓行简满脸汗泪,他缓缓摇首,笑声渐止,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兰石,我失态了,我也不曾想我会为一个女子这般伤心,她是我儿子的母亲”声音忽然低下去,“就这样罢。”

    傅嘏见他这副模样,一向也凉薄如斯的自己竟觉心痛,顿了顿,才询问“那姜修要怎么处置”

    桓行简面上再没了情绪,只余残泪未干“好生照料,送回洛阳,我答应过姜令婉,会善待她的父亲,我不会对她言而无信。”

    傅嘏这回彻底愣住了。

    还没回神时,就已听桓行简继续吩咐道“邓艾据肥阳不成,不便应战,让他改屯梨浆亭主动出击吴军。”

    日子晃到六月底,吴将朱异对安丰郡发起进攻,战败而还,吴军彻底退出淮南流域,渡江返回建业。

    淮南战事结束,毌纯夷三族,其子毌宗亦被桓行简派出的一支偏军抓捕押送洛阳伏诛。毌纯一事,牵连七百余人,大将军桓行简人在许昌养病期间下令廷尉收治,却仅诛首事者十余人。

    他赶在中秋前回到洛阳城。

    要和母亲大奴团圆。

    洛阳城依旧,朝廷为大将军桓行简举行了盛大的迎郊典礼。朝野上下深知,这一役一过,以大将军的性子,伐蜀灭吴也就在不远了。

    而是先动蜀还是先动吴,到时,太极殿上也许又会分作两派,吵得乌烟瘴气。

    桓行简人在宽大的马车中,车中舒适,器物俱全,他已渐渐习惯用一只眼睛看这世界,处理文书。

    马车在洛阳城建春门外停下的那一刻,他久久未动,是傅嘏提醒他

    “大将军,陛下来亲迎了。”

    他鬓角光洁,衣衫簇新,精美的刺绣上暗纹交缠,腰间依旧佩宝剑,桓行简从从容容自车中出,拾级而下未落地的刹那,忽停了脚步,阳光打在他消瘦不已的脸庞上,他微微抬起下颌,傲意隐然,坦荡接受金秋阳光的洗礼

    他失去太多,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让张莫愁到公府等我,告诉她,我有事要亲自审她。”桓行简对身边侍卫嘱咐道,声音冷淡,尔后,走下车来,那双着翘头履的脚再次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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