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虎口脱险(下)-第2/6页
初冬来临,寒风盈野,一路阴雨绵绵,在这样的时节赶路可不是件愉快的事,不说运粮的民夫怨声载道,就连押运粮草的金兵也满腹牢骚,金、宋两国二十多年的和平,已经使人们体会到和平生活的幸福,真正向往战争的,除了完颜亮这样好大喜功、妄想做千古一帝的狂人,也就只有少数没真正见识过战争残酷的年轻人,才希望通过战争改变自己那卑微的地位和身份。
在越过淮河逼近长江这一路上,前锋根本没遇到宋军有效抵抗,南征颇为顺利,不过就是这样,仍从金兵私下的议论中听到有金兵逃亡哗变的消息,冒险逃亡的民夫就更多了。我的目的地在长江以南,所以暂时没想过要逃走。
跟随着金兵的前锋走走停停,半个多月后,运粮大军终于在离长江三十里的扬州停下来,把粮草置于如此前线,大概完颜亮也是算准了以南宋的兵力,已经没有力量突过长江。
运送了粮草后,我所在的那一队民夫又被连夜带到长江上游的和州城外,这里临江与对岸的采石矶遥遥相望,江面稍窄,水深浪缓。是渡江的好地方,看来完颜亮是把这儿作为横跨长江天堑的主攻方向。金兵除了四处收集渡船外,也在和州码头设下数里长的船舶工场,令民夫日夜加紧赶造战船,全是那种高大平稳的楼船。金兵不习水性,平常的渡船在江中颠簸得厉害,金兵在那种船上会失去大半战斗力,也只有平稳些的大船才能稍稍减轻其晕船的苦楚。而我现在正是建造楼船的民夫中的一员,联想起在“死亡之海”的遭遇,我突然发觉苦力这身份跟我还真像是有缘。
“白大哥,你说!我们能游过长江么?”在江边劳作的时候,一个壮如牛牯的憨厚小子望着浩淼的江面悄悄问我。他外号叫蛮牛,也是在京城被骗来的民夫,由于和我有同样的遭遇,又比我小上几岁,所以一路上把我当大哥,我也没少为他跟金兵说好话打掩护,总算使性格倔犟的他少吃了不少苦头。
“游过去?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水牛啊?”一旁干瘦如柴的蒋老刁突然插了一句,他原是黄河上讨生活的黑道人物,这次也被金兵强抓了来,从山东开始就跟我们在一队,平时说话尖酸刻薄,同伴都不甚喜欢他,所以得了个“老刁”的绰号,他自诩的那个“水上飘”的绰号反而没人记得。由于想到要过长江还得借重他的水上功夫,所以我对他颇为客气,他对我无意间露过的一手功夫也大为心折,对我也颇为敬服。
民夫们这种私下商量逃走的办法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由于都是汉人,大家对南宋朝廷始终有一种发乎自然的淳朴感情,即便在女真人的统治下生活了几十年,祖祖辈辈血脉相传的民族烙印仍根植于每一个汉人的心底,平日里那种亡国奴的耻辱被平静的生活冲淡,但在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时侯,这种感情立刻便像火山爆发,民夫们内心深处没一个人真想为完颜亮出力卖命。除了想逃回家乡,有这种干脆投奔南宋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目测了一下到江对岸的距离,突然觉得这个距离对自己来说也并非就不可能,而夜里要摸出兵营对我来说也不算难事,但蛮牛他们呢?想到这我摇摇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完颜亮为了防止民夫的大量逃逸,立了个“一人逃走,全队斩首”的铁规,自从与这一队十多名民夫同吃同住,同甘苦共劳役一路南来,我便没想过要丢下他们,而他们也把我当成了逃跑的主心骨。
“咱们至少得有一艘船,”我望着江面若有所思,“还得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地方,也许我们用得着现在建造的这一艘。”
“绝对行不通!”蒋老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圆木,以劳作掩饰着自己的声音,“这是那种高大的蒙冲战舰,速度慢不说,还得有熟练的浆手舵手才能操控,就凭咱们这些人,就算弄到船也是太监进洞房,干着急!”
“你有什么好办法?”我问道。
蒋老刁指了指江边,那里有几艘小船往来穿梭,是一种只能坐三、四人的小渔船,被金兵征集来作为传令之用。“在江面风平浪静时,只需有人操桨,我掌橹,靠这种船我‘水上飘’也能渡过长江。”蒋老刁殷切地望着我,眼光烁烁。我摇摇头没有搭腔,要我丢下其他人独自逃走,我暂时还做不出来,但现在,宋军撤走时带走和焚烧了所有江船,要找到艘能渡江的船真比登天还难。蒋老刁见我没有答应,眼里不禁露出失望之色,没有我的帮助,他也没能耐逃出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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