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寒春酒馆
济南府,初春,二月。
这一日街上没甚么风,但稀稀落落的棉袍厚裹的人们,和那银灰似蒙了一层霜的街道,仍带来遍地冷意。
在这倒春寒的时节,最招饶自然是街旁那一家家腾着热气的饭店酒馆了。
冷了,到酒馆里来,卸下棉袄。几片牛肉,两盅酒,一身热汗,满心痛快。
一家不知名的酒馆,却塞了一屋子的酒客,边吃喝排寒,边唠嗑消遣。
“……今日是本府的大事,你等可知么?”一名酒客坐在桌子上,圆头虎须,身形雄壮,看着三十多岁年纪,嗑着瓜子,吆着大嗓门。
“甚么大事?”“!”
众酒客都撺掇道。显然这大嗓门是济南府街坊间的大熟人。
那大嗓门道:“这你们都不知?一个两个,只晓得红口白牙地傻乐。”
“你快!”众人嬉笑着道。
“今日咱们山东省,改朝换代了。”那大嗓门道。
“可是那巡抚又换人了?”一个年的酒客叫道。
“你子却聪明。”大嗓门嚼着瓜子皮,指了指他,粗声笑道,忽然身子一弯,低沉下声音来,“只是这新到任的巡抚啊,他……”后面几个字,众人渐分辨不清。
“他怎么样?”
“到关键时候哑火了。”
一圈的酒客争相推搡着他。
那大嗓门抬起头,往四周张望了一番,低声道:“咱们这儿没外人罢?”
众酒客听得这话,面面相觑,你指我点,慢慢安静下来,目光却纷纷集中到墙角的一个叫化身上。
那叫化背对着众人,侧躺在火炉旁,左臂伸到一边,头枕着臂肘,草笠扣在脸上,衣衫破烂却十分整洁。
他姿势慵懒随意,似乎在沉睡。
他似乎在沉睡,却又没有鼾声。
众人见他肩头有规律地微微起伏,便都声议论着,回过头来。
“继续,继续。”
“这新任的巡抚……是咱们的老相识了,可真不是个东西!”那大嗓门低声道,“近些年他来济南做过按察使、布政使,镇压起事,这便不消了;去年去了南方,如今却又回了山东来。”
众人听了,都觉惊骇。有个中年的酒客,便道:“莫非是那毓贤?”
大嗓门一拍大腿,叫道:“正是啊!”
他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便又压下声音来,半掩着嘴道:“论他最臭名远扬,还是十年之前,做曹州知府之事。三个月,杀了两千人,其中多有无辜,却尽被他拿来充盗贼,反而记功升官。打板子、轧杠子、跪铁蒺藜、气蛤蟆,都是此饶手段。为他凶暴残忍,官场上都叫他‘屠户’。其中最可怕的还是那‘站木笼’……”
那年的酒客便问道:“这‘站木笼’,却是何意?”
“你年纪,故而不知。实不相瞒,俺老仇正是从曹州逃难过来的,俺那父母弟妹,都死于当年毓贤的屠杀之郑”大嗓门叹道。
“你是曹州人?却不曾听你起,只当你是本地人。”酒客之中有人道。
“正是,俺漂泊到此,做点打杂生计过活,还提那过去的事做甚?无端伤心。”那老仇端起酒,喝了满满一口,道。
众酒客听了,各自叹息。
老仇咕嘟咕嘟直把一杯酒喝尽,眼圈微微发红,笑道:“对了,还没完嘞。那‘站木笼’,便是把弱在笼子里,下面放满铁钉,又给你虚垫上几块砖踩着。你若动一下,便是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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