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到的尽头（三）

    不知不觉间，大泽碗里的饭已经见了底，只剩下一棵西兰花。

    “阿泽是不喜欢西兰花吗？”清昼问道，眼里含着期盼。

    “没有啦，不是很讨厌的。”

    清昼明亮好看的淡蓝色眼镜变得黯淡，旋即由期待转变为失望。

    “阿泽不喜欢吃的话就直说吧，要是看到你吃得勉强，我会很难受的。”说完，清昼稍迟疑了一下，随即竟又从大泽碗里把那根完整的西兰花搛出，然后自己吃了起来。看见清昼一点点把西兰花的球状花蕾咬碎，大泽感觉自己的虚伪，卑鄙与讨好都在此刻尽数粉身碎骨。

    “对不起。”大泽又让自己低着头，极力避开清昼那依旧平静的目光。

    “津渡亲，再吃点鸡肉，喝点汤吧。这锅鸡肉汤本来也是昨天剩下的了，今天再吃不掉就都要浪费了。”千代又起身为大泽舀了汤肉，清昼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昼亲偶尔也吃点肉吧？”

    “我不喜欢你，千代。”清昼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埋头于这颗西兰花中。

    “嗐，清昼亲不喜欢我自然没问题，只是不要不喜欢先生就好了。”千代一改往日的轻浮，双手撑着头，微笑着对清昼说道，很有认真的样子。

    “伯父，我也不喜欢。”清昼低声说了一句。

    “诶，怎么这么说呢，先生听到会伤心的，毕竟好不容易……”

    “我完成了。”清昼把筷子横在饭碗上，起身便往楼上走去，她今天只吃了半碗，碗里还剩了一小条西兰花的根茎。

    千代也不说话了，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鸡汤和米饭，闷闷不乐的样子。

    “对不起，我好像又做错事了。”大泽感到他的卑劣再次被全然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像慌忙逃窜的老鼠，他的存在只会令周围的人难过。

    “哎呀，不是津渡亲的错啦。”千代也起了身，像喝了酒似的晃到东边的一间屋子里从中拿出来了一叠文件，交给大泽，“先生嘱咐我交给你的，是誊抄的内容，先生的书房里有横线纸，抄在那上面就行了。”

    大泽接过这些纸，全都是手稿，稿件上的字迹很圆，删改得很多，到处都是修改的横线。里面好像大都写的论文，“蝉”这个字突然抓住大泽的眼眶，还想细看但千代又说道：

    “对了，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明书房的位置吧，那我干脆把整个屋子都给你介绍一下好了。”

    千代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因说道：“楼下除了起居室和厨房外，还有两间卧室，一个杂物间与一个厕所没有洗浴。最东边那间卧室是先生的，平常他都不让别人随意进出，而另一间就是我的房间了。”

    “而楼上是清昼亲和白枝子妹妹的房间……”

    “白枝子是谁？”

    “你先听我讲完。”

    “好的。”

    “此外还有就是一间闲置的客房和洗浴间，再楼上是一间阁楼，堆着好久之前的废弃家具之类，客房和白枝子妹妹的房间都在最西面。清昼亲的房间夹在客房和最东面的书房的中间。近年来先生的腰腿不是很好了，上起楼来有些费力，因此书房现在也闲置了，只留了点先生的旧物，津渡亲就放心用吧。”

    “嗯，好的，但……白枝子，她……”

    “白枝子妹妹啊，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是和我们一起玩过的你还记得吗？”

    “没有印象。”

    “她全名叫浅川白枝子，是外地来的小孩。”

    “好像有点记得了。”津渡的记忆里有许多空缺，大部分空缺都对不上名字和人，如今说到外地人，津渡好像确确实实记得是有这样一户人家的，因为他们过来是来管理水坝的，每到夏天雨量剧增时，河流里就要泛滥，虽然到达不了毁灭性的程度，但对出行也是很有影响力，而他们来了以后对水坝作了检修和改良，河流便很少泛滥了，这样对小孩来说如同上帝的恩赐，使他们获得了更多到外面疯玩的时间，欢乐的增加令大泽记住了这一户外地人。原来她是他们的女儿呀，外地人的孩子，但大泽从未把她当外人看待，虽然只有一个夏天，但她不知不觉已经融入了他们这个群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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