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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过的很慢。在唐凯入睡后,我轻轻从床上坐起来,摸黑将那件珊瑚绒睡衣裹在身上、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门轻轻关上了。我先是去厨房的饮水机上接了杯凉水喝,然后又来到客厅的阳台上。突然,我很想抽根烟。我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我以为我戒了,可我发现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体内隐隐约约的烟瘾就会发作。
客厅的光线很亮,接近于一个射灯打开的效果,那是外面十几盏路灯透过窗户照进屋内的光。我转身走到堆放着衣服的沙发跟前,准备从衣服堆里翻找唐凯的外套。他的衣服和我的衣服,胡乱地扔在沙发靠墙的一角。这是我平时洗澡前的习惯——在客厅里脱去衣服,随手扔到沙发上。唐凯在我家过夜时,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我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一包利群香烟,抽出一支,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打火机,再次来到阳台。
小区外面的马路上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两排路灯明晃晃地照着干净的路面和道路两旁枝干粗大的梧桐树。我将窗户开到手掌宽,然后点燃了香烟。冬日的冷风,瞬间从窗户外面钻进屋内。我站在风口,感觉冷飕飕的。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竟然有些无法忍受香烟在口腔内散发的味道了。我想,可能是许久未抽烟的缘故吧。我没有把烟掐灭,反而想着我会很快适应这个味道,毕竟我曾有过五年的烟龄。但直到整支烟在我手中燃尽,我并没能适应那股浓浓的烟草味。我没再像几年前那样,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而是裹紧睡衣,倚在窗户上,等着烟雾完全散去后,关上了窗户。
看来习惯也可以变成不习惯,喜欢的味道也可以变得令人厌恶。什么才不会变呢?我在爱情里的执念吗?我对男人的幻想吗?还是我对生活不切实际的期待?这些似乎也变了,而且早已经变了。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投入我对李莫尔那样的爱情,他们甚至不会令我感到非常难过。我与徐一楠分手前的那个不眠之夜,令我难过的也不是他,而是我透过他幻想的李莫尔。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曾经的那么多执念了,我已经不再痛苦地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了,因为我不想从除了李莫尔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寻找这个答案。现在,就连我对李莫尔的深情,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变成了一种理智的、可控的、深藏不露的情感。曾经,我爱的死去活来,痴缠癫狂,可是到头来,我能够留住的仅仅是那个永远藏在心底的抽象的爱人。爱来爱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执念渴求又有什么用呢?我应该去接受现实中那些不完美的男人,他们很多时候自私、怯懦、功利心强、善于权衡利弊、计较得失,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何况我自己向来活的过于自我了。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也许,站在唐凯的角度,他并没有错,他只是在为他的公司谋求更好的发展、为他自己谋求更远大的前程。而且,他并没有强迫我非去见什么人不可,他只是觉得那样做,对他对我都有好处而已。我为什么要怪他呢?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就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换个角度,或许很多事情都有它的合理性。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颓然地望向窗外。我觉得这想法在向我暗示一个更加可怕的现实,那就是我正在快速老去。或许,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岁月就已经开始偷偷雕琢我的心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操盘手,它想把我雕凿成它喜欢的模样。我现在多么像李莫尔啊,难道时间是李莫尔的同党?很多时候,我说话的语气、思考问题的方式、对待生活的态度都像极了他。真可怕!我曾多么不屑于他的近乎虚无主义的悲观啊!如今,我正在一天天、一步步滑进地他的精神世界。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拼命思索,却未能找到答案。
但我想起了别的事,一件特别清晰、异常明确的事。想到它,就犹如那些痛苦又重新在我心上鞭笞了一遍。我曾将李莫尔的虚无主义归咎为两点,其一是他性格中隐藏的懦弱,因为这一点,他惧怕一切崭新的东西——崭新的情感、生活或者工作;其二是年龄——我一直不相信李莫尔的性格中就带着悲观主义色彩,因为他的虚无主义是在我们交往的后两年,才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愈演愈烈的——那时候,他正在经历所谓的中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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