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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我身上穿着的是李莫尔在景区租来的红色羽绒服,非常难看,还有点儿脏脏的。现在,我身上穿的是白色羽绒服。当时我捂在鼻子上的氧气瓶是景区买的,颜色我忘记了。但我确定,它一定跟我现在拿在手里的不一样。最主要的是,当时我身边站着李莫尔,而现在,我故意让另一个男人将我远远地落在身后。

    一切都变了。雪山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迷人,高反还让我身体不适。游客多的有些拥挤,到处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张骁也有些烦人,因为他总是停下来等我。唯一激励我继续往上爬的动力,是我心里珍藏已久的一段关于李莫尔的影像。其实,这段影像在我心里早已放映了数千遍。我心想,我一定要再次登上那个地方,让那段影像在本属于它的地方,再放映一次。

    我一边想,一边艰难地往山顶上走。我越靠近那个地方,就越感觉到窒息。我分辨不清我是因为心痛而感到窒息,还是因为高反而感到窒息。总之,我花了很长时间、很大力气才到达山顶。

    写着海拔4680的石碑前,挤满了拍照的游客。张骁站在人群不远处,他看到我就说,你这高反很严重啊。我说,我没事,但是需要他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他秒懂了我的意思,便笑着说,他也要去排队跟那块石碑来个合影。

    我绕过人群,走到一处面向最高峰的围栏处,停了下来。我背对着人群站着,双手扶在围栏上。玉龙雪山的最高峰就在我眼前,它静静屹立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变。

    四年前,李莫尔也曾站在与我相同的位置。现在,他又身在何处呢?他还会想起这个地方吗?他还会想起,当时他背对着人群,站在围栏跟前,面朝雪峰,旁若无人地冲着雪山高喊“罗静怡,我爱你!罗静怡,我爱你!罗静怡,我爱你!”吗?他还会记得,当时我由于惊讶和羞怯而涨红的脸吗?他还会记得,当时他的叫声引来众人围观、起哄和鼓掌叫好吗?他还会记得,我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胳膊,试图拉着他,赶紧从人群中逃离的样子吗?他还会记得,我们逃出人群时,我在他的侧脸上献上的吻吗?他还会记得,我在他耳边重复的那句“李莫尔,我也爱你,永远爱你!”吗?我的眼前重复着这段影像,泪水无法稀释它、心痛无法削弱它、遗憾亦无法躲避它。

    我不知道自己在回忆中沉醉了多久。后来,一对恋人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他们想在我站的位置拍照,让我给他们腾一下位置。

    我往旁边挪动了好几步,依旧背对着人群站着。我突然意识到张骁在等我,便想赶紧收拾心情,擦拭眼泪,然后去找他。

    正当我将手伸进羽绒服口袋,准备拿纸巾的时候,一只拿着纸巾的手伸了过来,出现在我眼前。我扭过头去,张骁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他没说话,而是晃动了一下手,示意我接过纸巾。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比较沉默。车里流淌的音乐,缓解了凝滞的空气和尴尬的气氛。我仍旧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变幻的很快,在我眼前形成一幅模糊变形的画面。一切都在后退,张骁载着我,一路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