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 二

    一个柔弱的、没有攻击性的、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会带着警惕的眼神观察你一举一动是否会伤害她的女孩子，却是死神长的小女儿，一位真真正正的死神，一名我真真正正的敌人。

    人在未知的黑暗中会有本能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其实都可以归结为对事物不能掌握的恐惧，控制欲促使我们去发觉或者促使我们去渴求发觉我们所不知道的。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我的记忆就是黑暗的虚无之地，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的任何片段。巨大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所有企图冲破它的思绪都遭遇了阻截，所有企图抓住丁点线索、记下只言片语的梦也都夭折在了黎明的曙光之下。

    它是黑暗的，所以它惧怕光明。

    这些梦就像是黄泉道上的引路人一般，每一夜仅仅带我走一小段，让我在白昼的生与黑夜的死之间往返，每一次都是极尽死亡的痛苦和重生的折磨。周而复始，我才明白，我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赎罪。我也许是一个罪孽深重、恶行累累的人，即使不是也会有一个过失足以让我轮回数百次也不能抵过。

    直到那一夜，我才知道，我是一个叛徒。

    “有些人的过去应该是空白的。”我舍弃一切要放弃的东西，却在放弃后对它穷追不舍。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要狩的猎物是多么的可怕，我抓住它躲进黑暗时没来得及收回的尾巴，于是我被它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都是血腥。一种即使你捂住了鼻子、闭上了眼睛也还是会阵阵作呕的血腥，它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它生存在你的身体里，换言之，你就是它。

    所以你不顾一切的想去逃避，所以你成了背叛众人的罪人，所以你抹去了罪恶的记忆。但今天，它回来了，一切就都会回来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么？这就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过去？我满意了？

    我冲破了那些黑暗的阻挠，我看到了我原本一直想看的东西。但我却发现，它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相对于那些黑暗背后的场景，冲破黑暗之前的画面要温馨很多。如果我的过去真像你为我准备的那样，该有多好。仅仅是杀了几个人，仅仅是做了国王的刺客，仅仅是皇室的销赃工具，仅仅是经历了你所想让我经历的一切，该有多好。

    这些所谓的恐惧已经是你所能想到的极限了吧，“死神的幻术也不过如此。”我不得不这么说，你一定疑惑为什么我知道了那是你的幻术，因为你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原本以为身为我敌人的人，会是一个嗜血如命、冷酷无情之辈，那样我也许会毫不留情的下手，杀了他。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敌人这一事实，而是因为我不想面对关于我过去的一切，所以我要亲自动手去毁灭它。可是现在，她仅仅是一个连人也没伤害过的孩子。你的存在让我为难了。我本可以在恢复记忆后，第一个杀了你，但当我醒来后看到门边你自作聪明的表情时，我就下不去手了——一个无知的却极力想活下去的人，你的求生欲让我没办法去漠视一个生命从有到无的过程。你很像我，不择手段的想要活下去，你要的是我现在的样子么？你也许还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要证明给你看，所以我选择了第二条路，暂时假意回到失忆的状态。

    本来我也无意去找敌人报仇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里逃避过去，对于你的犹豫不过是为了扫清障碍。我不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但你的幻术却启动了我复活的仪式，我冲破黑暗得到过去的一刻，也是我从死人复活的一刻，我重生了。

    但我又一次选择逃避了，又一次在重生后选择逃避了，又一次做了叛徒。但就算是叛徒，对敌人的感觉也不会变吧，我想，我应该是恨你的，这样才正确。

    你为了生存选择了为我制造一个虚假的过去，而我为了生存，选择接受它。

    不过，那个幻术实在是漏洞百出。它的唯一效果，是你始料未及的——你唤醒了一个未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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