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海

    极夜里没有阳光。

    一艘不大的渔船划破青黑色的冰海，正向着陆地的方向疾驰。

    辨别现在是早晨还是夜晚对船上的人而言毫无意义，他们此刻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逃生。

    两个伤痕累累的壮硕男子站在船尾，挥舞武器的动作已尽显疲惫，却一刻都不敢停止。

    以海为生的人会把船只航行时飞溅上甲板的白色浪花比作辽阔海洋上最忠实的旅伴。但此刻，这些最忠实的伙伴却仿佛化身成了嗜人的怪物，稍不留神，便会撕下人的血肉。

    在这鲜血淋漓的两人身后，正通过持续灌注魔力催动船只的魔晶引擎全速运转的青年已然摇摇欲坠，绝对经不起这致命海浪的舔舐。

    “船长，你说我们还能靠岸吗？”船头的老人紧紧盯着前方，青筋暴起的双手紧握着船舵，如同暴风雨中盘根错节的老树。

    “当然，我的女儿和妻子还在等我。”

    被唤作船长的男人牢牢立在老人身后，手持一把巨型枪械，枪身镶嵌的数颗橙色晶体正渐次亮起。

    他死死盯着紧咬在船后的那片海。在那里，翻涌的波浪还未成型便已破碎，密集的噼啪声有如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雨，深黯的海面之下，一个黑影正在从容游曳，巨大且不祥。

    极夜里没有阳光。

    清晨的新雪却可以看得很清楚。

    雪落的时候斯诺城港口附近的居民大都还处在睡梦中，那些沉默不语的尖顶的小屋和石砌道路披了些雪花，好似一层薄薄的鲸脂。

    温妮把手中盛放着食物的木盘放在小木屋前的干燥地面上，用力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她又快活地叫喊了一声，只听见自己清脆的嗓音在昏暗的天光下远远荡开。

    小女孩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诺赛德先生又一大早出门了。”

    住在小木屋里的诺赛德先生是个怪人，大约两个月前来到斯诺城，并且搬进了温妮家空置的旧房子。他搬来没有几天，这栋积满灰尘的旧木屋已然变得干净整洁，还堆了好多书。

    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时而在码头附近闲逛，时而闷在小木屋里，一旦不知所踪，好几天都不会出现。

    温妮的父亲鲁伯是一艘渔船的船长，几天前接到城主的征召出海，据说是去帮忙调查今年女神盛宴迟迟未至的原因。在此之前，他又是带着诺赛德先生一同出海捕鱼，又是和诺赛德先生一起巡视周遭的山林和旷野。他说诺赛德先生很厉害，温妮非常相信。

    诺赛德先生住进温妮家的小木屋后便提出教导她魔力的运用。温妮学得非常认真。但怪人教的东西对一个小女孩而言还是太难了，所以她偶尔偶尔，也会有想偷懒的时候。

    比如现在，温妮踩着自己刚刚在雪地上印出的脚印，在猛然意识到最起码有一个白天的自由后，步伐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

    只不过小姑娘一想起好几天不见的父亲，雪就似乎变深了。

    若问几十年来大陆上最为人乐道的事物为何，答案必是那条贯通整片大陆的铁轨。

    铁轨一路向北直抵冰海，尽头处的海与原野都叫斯诺，坐落于此的城自然也一样。

    因为有一道温暖的海流在此汇入冰海，斯诺城周边的海域哪怕是在寒冷的极夜里也鲜少冻结，由此形成的渔场即是此处的居民数千年来赖以为生的基石。

    近些年来，权贵们的餐桌上最受欢迎的珍馐之一，便是斯诺城产出的海鱼。铁轨和魔晶技术的发展将深藏于冰海中的美味运往大陆各处，交换而来的物产则为这座极北之城注入活力，造就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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