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在圣地亚哥没多做停留,第二天就驱车北上旧金山,潘头有个亲戚可以收留我们。

    我们可以选择去纽约或留在洛杉矶。纽约的好处是有很多福建同乡,坏处是可能人多嘴杂,有什么事三传两传就传回中国去;而我现在需要的是隐姓埋名,潜藏生息,最好还是避开纽约那种地方。

    至于洛杉矶,我只待了一天就不喜欢,丑陋的城市,大而无当,气候又闷热逼人,满街大舌头的西班牙语,我在中美洲的两个多月待怕了。

    潘头的亲戚是个狡谲又贪婪的老头,姓刘,我们叫他刘叔,潮州人,房屋装修队的包工头。他把我们安排在房子的地下室里,天花板低低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对着后院,老头说在美国这不叫地下室,叫姻亲柏文。其实就是把车库用泥灰板隔一下,地上铺了瓷砖和劣质的地毯,装了个简易厨房和厕所而已。他要收我们六百一月,臧建明嫌贵,嘀咕说六百美金在中国可以住一年的酒店了。老头怎这么黑心?我说算了,第一,这儿是旧金山,不是中国。第二,有人敢收留两个黑户已经不错了,钱的问题不必多计较。

    出来时带了上百万港币,折成美金,付了蛇头的买路钱,剩下的应该能支撑我们一两年的生活费。但旧金山百物昂贵,手不紧不行。我在银行开了一个十万美金的活期户头,这笔钱是应急基金,轻易不得动用。余下的用于付房租,买日常必须用品。

    臧建明到了旧金山的第二天就买了份中文报,第三天就带了五千美金参加巴士团去了拉斯维加斯,说好第四天回来,结果一个礼拜还不见人影。正在我着急之际,他却灰溜溜地回来了。蒙头大睡一整天,醒来坐在破沙发上发呆。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晓得是输了。

    臧建明一直待到吃午饭时才活了过来,说其实前三天他是赢的。我问他赢了多少?他伸出三根手指。我说三百?他摇头。三千?他还是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手气好得不得了,要什么牌来什么牌。一对九,手一招,再来就是张三;来一对A,分开来,竟然再来一对老K。连赌场的荷官都摇头,说没见过这么顺的牌……”

    我伸出手来:“赢的钱要上交,我等着付房租呢。”

    臧建明苦笑一下道:“那时我要是拿着钱就走,就赚饱了。但手气这么好,干吗不多捞几把?赌钱的人都知道,上了赌桌,十次当中有三次手气好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自己也没注意到,风向是何时转的。三大叠筹码一下子少了很多,再到后来就像水在指缝里把握不住,小押小输,大押大输。庄家老是压住我一点二点,我是十九,他偏是二十;我是二十,他两张七,竟然会再来张七。老大,你说邪门不邪门?”

    “你忘了俗话说‘不撑顶风船’?”

    “我那时已经四十八个小时不吃不睡了,实在撑不住,回房睡了几个小时,起来后领队说要回旧金山了。我在集合的间隙到一张赌桌边看了下,发牌的是中国人,忍不住就押了一把,赢了。再一把,又赢了。这下一发不可收拾,我告诉领队自管走人,我自己买票回旧金山。领队一走,我静下心来,就在那中国人的桌上小心翼翼地玩,每次押都不超过五十美金。我虽然第一次到拉斯维加斯来,但各地赌场进出也不下几百次。赌桌上的气数是说不定的,一般是庄家占上风,但也有例外,有经验的赌客就应该稳守阵脚,耐心等候风向转变。那个下午,我有输有赢,到吃晚饭时我数了一下手中的筹码,总共有一万二千多一点,我一下子扔给发牌的三百美金小费。”

    我说:“半个月的房租就这样扔出去了?”

    臧建明不理我的话:“反正巴士也开走了,回旧金山也没什么事做。我从南美翻山越岭,九死一生地来到美国,就为了到拉斯维加斯过把瘾。我接受了前几天的经验教训,不急不躁,不求一口吃成个胖子,赌管赌,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赌场里的中餐馆还不错,我们在南美嘴里淡出个鸟来,吃碗馄饨面也觉得鲜美无比。吃饭时我看到那个发牌员坐在餐馆的角落里,面前也是一碗馄饨面,我招手叫堂倌过来,塞了二十美金在他的手心里,要他送一碟烤鸭到发牌员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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