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页





    另一个人问:“你是带孩子来交学费的?”

    母亲点点头。

    “为什么不去交?”

    母亲想说话,肩膀却一阵抖动,没法把话说出来。

    我大声替母亲回答那个人的话:“那个女的说交学费不能用这样的钱!”

    校长犹豫了一下,对母亲说:“你把孩子和钱带上,跟我来。”

    母亲一定猜到了校长的意思,她赶紧把那些她好不容易积攒、储存下来,刚才又一阵辛苦把它们找回来的钢镚儿装进布袋,牵着我,三步并做两步地跟着校长走出了房间。

    校长把我们依旧带进会计室,对着那个已经准备下班的女人说:“黄老师,你把她们的学费收了吧。”

    那个“黄老师”一脸不高兴地说:“这都快要下班了。这么多零钱,我一个一个数,要数到什么时候?”

    校长说:“我来帮你数,很快,用不了多久的。”

    他们数钱的时候,我和母亲在一旁等。“黄老师”一边数,一边嘴里还在嘟囔:“这么多零钱,还脏兮兮的,不知从哪里讨来的。”

    她的声音不高,我和母亲却听得很清楚。母亲没有说任何话,但我感觉她一直牵着我的那只手,在听了“黄老师”这句话后,猛然把我给攥得更紧了……

    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带我报名,她甚至再没有去过我的学校。我从乡里读完初中,考上县城的高中,后来又考上大学,都是一个人办理各种手续。

    母亲不来我的学校,不是因为她受不了屈辱,而是因为她抽不出空。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在繁重的劳动之后再来回步行数十公里。

    我读书的成绩一直很好,这点没让我的母亲担心;让她担心的是我在学校是否被人欺负。其实这是常有的事,但我从来不跟母亲说。比如说,在学生宿舍上下两排的大通铺上,由于我的被褥最破最旧,没有人愿意跟我挨在一起睡,那些同学冬天时总把我的被褥扔在靠窗口的地方,而夏天则扔回墙角。有一次期末考试,一个和我同住一宿舍的同学踢我的腿,要我给他提供答案,我没有答应。晚上,我上完晚自习回到宿舍,宿舍的灯已经灭了。当我蹑手蹑脚钻进自己被窝的时候,感觉被窝里一片湿漉漉的冰凉。我借同学的手电一照,才发现被褥里竟然被人浇了冷水。我发狂地跳下床,直接扑向上午那个要我提供答案的同学。尽管和我比起来,他人高马大,但我没有一丝惧意,我掀开他的被子,把已经装睡的他揪了起来,两人拳打脚踢滚到一起。我长期积压的怒火此时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泻,同学们怎么劝阻也拦不住我和他的拼命。我的额角撞在床沿上,磕出一个很大很大的血泡,眼睛也被打肿,他的胳膊上则被我咬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我们的打架惊动了住校的老师。第二天下午,学校教务处用来发布通知的黑板上,同时出现了我和那个混账同学的名字。我们同时被学校给予警告处分。

    我感到很冤屈,很怨愤,我知道,错误全部在他,在那个企图作弊又用无耻手段做下卑鄙“案子”的家伙,凭什么我和他竟然受同样处理?难道就因为他父亲是乡里最大一个村的村书记?!

    无论在哪儿读书,班主任对我都很好,尤其在这个乡的中学。因为,他总以为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最有希望将来给他挣脸的学生。

    班主任的宠爱既激励了我,也在我心中暗暗播下傲慢骄狂的种子。只不过那时这颗种子还没有冒头的迹象,它要是过早冒了头,恐怕早已遭受到摧毁。

    自卑的我和自傲的我同时在成长,当自傲因了我在日后仕途上的成功而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自卑便如同一棵冬日的草叶萎缩得让我自己也难以察觉……

    难以从记忆里抹去的往事还有: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的距离更加远了。那时每逢开学,我都是一个人背着被褥、米袋和装腌菜的罐子,独自走五六个小时的山路赶赴县一中。一次,我赶路时脚下过于匆忙,被一根蜿蜒粗硕的树根绊倒,猛地摔倒在一个半米深的坑里,我的腌菜罐子被摔破。整整一个星期,我只能用一点食盐加上白开水下饭,一直挨到周末,才又专门赶回家里去取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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