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标准间,会让我感觉憋屈。自当上副市长以后,我觉得我的“气场”大了很多,面积狭小一点的地方就让我心情不爽,无论是办公场所还是居住场所都一样。尽管临湖宾馆是老的结构,普通标间也很宽敞,足有二十五个平方面积大小,乍一住进去,我还是感觉胸口憋闷。

    这叫啥?虐待!尽管有省纪委的正式决议,将我老秦“双规”,可我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也不是普通的公务员,我是一市之长,是政府高级官员!我跟纪委那个室主任提出来,问能不能弄个套间给我暂时住一住。室主任回答得很干脆:“那不行,那样不利于工作。这样已经很好了。”

    妈的,什么叫“已经很好了”?这纯粹是狗眼看人,落井下石嘛!

    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句老话说得对: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这只虎,被他妈困住了,这帮家伙就这样对待我,让我住这样简陋的房间,我老秦会记住这一天,记住你们这帮龟孙子的。

    我平时不大记时间,不光月和日记不清,就连星期几也记不清,这样的“细节”小钱或者小赵他们会告诉我、提示我,因为在我的生活中,是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的。有时,休息日也要工作,比如开会或者上面来了领导要陪客。有时,工作也等于是休息,比如在没有接待或会议,也不出差的时候,我手头没啥事,会邀(或被邀)一些关系比较私密的局长、主任或企业老总找个僻静的地方休闲娱乐一下,摸几圈麻将、甩几把扑克、泡个桑拿、按个摩什么的。那会儿为了避免打扰,大家约好把手机关了,办公厅有事要找我,先跟秘书小钱联系,小钱问好了什么事再转告我:如果是必须出面的事,我再回拨电话;如果没啥大不了的急事,就让小钱搪塞一下。

    可今天这个日子是不能不记下的。我在走进临湖宾馆这间标准客房的时候,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不知是怨愤还是气恼或者是沮丧),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一天的日子——某某年七月十七日,晴!

    我走进这间充当临时“双规”地点的标准间,发现标准间已经不标准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昨天、前天或者今天一大早),它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房内原先摆放的两张席梦思床,现在撤去一张;四面墙壁居然被贴上一层厚厚的海绵,连桌椅的四个硬角也用海绵包裹起来;房内的电器一样也没有,连彩电也撤走了;原先的灯光有好多盏的:壁灯、顶灯、窗灯、镜面灯……现在也都被卸掉,只有房间顶部一盏高亮度的白炽灯刺眼地亮着(现在还是大白天,就把这么亮的灯开着干什么?)

    一看这情景,我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这是干啥?难道我姓秦的这么经不住阵势,我会因为被“双规”就选择走绝路?太鄙视人了吧!

    我进了房间后,忽然感到满身疲软,很想往床上靠一靠,于是返身说道:“你们让我先休息一下,有什么工作过一两个小时再说。”

    “嘿嘿。”送我进来的省纪委那个年轻人这么一笑,我觉得跟冷笑差不多——年纪轻轻就会冷笑,以后官当大了还得了?我心里不舒服地想。

    那个年轻人回答:“我们现在就开始工作,你要靠就靠吧。”

    双规室——现在,我已经不自觉地把我住的这个房间用特定的术语来称呼了。在一楼过道拐弯最靠里的位置,这里僻静、隐秘,几乎没有人会穿过漫长又曲折的走廊来到这里。我在临湖工作了二十年,当副市长后到宾馆来开会、会客、宴请,每年来的次数不下百余次,从来不知道宾馆里还有一个这么隐秘的角落!

    把我带到这里时,许安详并没有亲自下来送,那两个所谓国家安全部门的人也没有来,只有省、市纪委的干部送我下来,还有两名武警战士——果真把老子当做犯罪嫌疑人来对待了。

    我走到床前,脱下鞋上了床,正要往下躺,突然又坐起来,猛地伸手拉开窗帘,我是想看看窗户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景况。可是,我发现铝合金的窗户内侧被一道粗粗的铁栅栏封住,窗玻璃用轿车上使用的防晒纸贴了起来,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无法窥见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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