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掉板儿 2
胡所长把头上的大檐帽摘下来,捋了一下头发稀稀疏疏的脑袋,扣回帽子,大义凛然地说:“迟早我抓住他个狗日的。抓住他,我不严办他我不姓胡,办案费一分不少,全让他狗日的自己出!”
六
小水和香草坐在大堤上,看黄沌沌的江水东流而去。
黄昏时分,晚霞红一块紫一块,烧得迷迷瞪瞪的,让人看了那样的晚霞,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的额头,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堤坝上种了两排梧桐,是1998年大水过后种下的,树还小,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要是在这个时候再有大水来,是挡不住什么的。
香草把鞋底上的一块泥抠下来,用力丢进长江里,问小水:“没告下来?”
小水黑着眼圈摇头,摇过以后继续拿眼睛盯着江水。江水浑黄得很。不管是不是梅雨季节,如今的江水都浑黄得厉害,浇田都浇得死秧苗,这样的江水看起来费眼睛。
“你告不下来他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他是老手了。”香草心绪复杂地说,“我就想不明白,你又瘦又害羞,连胸脯都没有,你还不如我,他怎么会看上你?他完全是瞎了眼睛,不知道簸箕是圆的。”
小水不说话。她们在大堤上坐了半天了,小水一直这么盯着江水,好像盯久了,那里会水淋淋冒出一个红衣黑帽的役人,对她招手,让她进去跪下听审。
“你还是去茂名找你爹妈。你最好离板儿远一点儿,让他够不着。”香草指点小水说,“你什么也别对你爹妈说,你就说不想读书了,你要说出板儿的事情来,他们会打死你的。”
一只鹭鸶在江滩的浅水中站着,像一名无所事事的交警。有时候它走来走去,把长长的嘴巴探进浑黄的江水里,再空空地提上来,百无聊赖得很。
“你怎么不说话?”香草烦了,“你自己不收敛,惹是生非,你当你是万人哄的小燕子,有皇帝给你做阿玛呀?”
“我爸爸说了,城里生活贵,好容易赚了点儿钱,多一张嘴,等于多一个漏斗。”
“你不知道自己出去打份工?你又不白吃他们的。城里能挣钱的事多着呐。你起码可以去做坐台小姐,横竖饿不死。”
“我不做坐台小姐,我不喜欢坐台小姐。”
“你不喜欢做坐台小姐你可以去洗脚城,洗脚城不管你有没有胸脯。你也可以去洗头屋,反正饿不死。”
“我学还没念完呢。”
“念什么?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堂课发半堂课呆,现成的呆瓜菩萨。”香草恶狠狠地说,“再说,等怀上板儿的孩子,你就等着念奶粉说明书吧。”
小水又不说话了。小水不说话不是她念不懂奶粉说明书,而是因为江水里什么也没有冒出来。往常的七月间,江水里丰富得很,什么都有,死猪死牛呀,檩子门板呀。有时候也会有人,但不是红衣黑帽的役人,而且是不动的,僵僵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时上时下,像是在做俯卧撑。现在江水里什么也没有,小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香草推小水的腰:“你哑巴了?你说话呀,到底你想怎么办?”
小水苍白着脸,愣了半天说:“我迟早杀了他。”
香草先吓了一跳,吓过后冷笑一声,说:“你拿什么杀?拿数学书砸他的脑袋?”
小水就又不吭声了。
七
小水做完作业,洗了上床,还没睡下,二婶在外面敲门。小水听清了是二婶,从床上下来,放二婶进屋,再缩回床上去,用被子掩住自己。
二婶进了屋,找老鼠似的到处看,看过了,再转过脸来,盯着小水。
“这个月的例假来了吗?”
“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月半刚完。”
“板儿不是上个星期才弄了你吗?”
小水不说话了,掩在被窝里,拿指甲一下一下地抠小衣。
“问你话呐。”
小水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二婶生气了:“不是我硬要管你,你爹妈图清静,我们并没有想养人家的伢,我们连自己的伢都养不活,管那些闲事。哼,家里盖房子差几袋水泥,写了8封信才寄了200块,够你的米钱还是够你的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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