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默默地承受

    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张心玲的心情很是复杂。窗外的美丽景色依旧，而她却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目光沮丧而茫然。眼泪早已经在她大大的眼框里打转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那个她无论走出多远，最终都还是要回去的家，现在对于她来说，是既恐惧，却又不得不回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强大？她什么时候才能想呆在哪里呆在哪里？她现在太想逃离那个家了，那个地方让她感觉痛苦，也让她感觉孤独……

    终于到家了，一进屋，张心玲看到谢晓艳脸上写满了担心，“心玲，回来这么晚，你这一天都去哪了？”

    张心玲这一天都不见踪影，她知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妈妈？她的妈妈会担心她，担心她去了哪里，担心她吃没吃饭，担心她会不会遇到坏人，担心她还能不能回来。谢晓艳一脸的忧伤，她看得出来，在女儿心里，始终都是怨恨她的。女儿可以怨她恨她，但只要女儿还生活在她身边，作为母亲，她就要全心全意地去照顾女儿，哪怕她能力有限，也要尽其所能地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也许女儿还小，根本无法理解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女儿会理解她的。

    “妈妈，我去医院看了我的腿。”张心玲面带忧伤，“医生说，我的腿是脱臼，他还说我的腿能治好……”在张心玲心里，她是多么渴望自己的母亲可以说，“孩子，如果真像医生说的那样，能把你的腿治好，那我们无论花多少钱都去治！”

    谢晓艳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明白，女儿心里一直都很在意她的残疾，始终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去治疗残疾的想法。可是，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啊，挣钱的顶梁柱没了，连生活的温饱解决起来都很吃力了，哪里还有钱给你治疗残疾？她现在手里的钱，大多数都是张利的，她总不能拿着张利的钱去给女儿治疗残疾吧？

    提到医院，她就感触颇深，那就是一个吃钱的地方，家里有多钱都能被掏空了。那时候，她和张久福商量着，再等两年孩子们稍大一些，就把三间茅草房翻盖成大瓦房，也好给孩子们娶妻生子，结果呢，张久福住进了医院，把盖房子的钱送进了医院不说，命也没救过来。那是他们能去的地方吗？她都不敢想，女儿要是被她送去医院治疗残疾了，那她现在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即便让女儿一个人恨她，也好过全家人都陷入泥潭……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好半天，谢晓艳才终于开口说话，“不是妈妈心狠，家里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治腿。我更担心，如果治不好，再像老李家二儿子那样，再给治瘫痪了，那以后谁来照顾你呢？”谢晓艳边说边哭，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照顾不了这个家多久了……

    这就是张心玲预料之中的结果，她没有再多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是啊，张心玲知道老李家那二儿子，那个人跟她差不多大，腿上的残疾应该是比她轻，走路慢一些都看不出来有毛病。可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脑子也有毛病，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那个人经常跟在她身后，追着她喊，“瘸丫头、瘸丫头！”

    当时，张心玲回头看着那个人也是摇摇摆摆走路的样子，心里就气愤不已，她毫不示弱地大声说：“你也瘸，干嘛说我？”我都还没说你呢，你凭什么说我？

    就是这么个人，他母亲整天背着他四处求医，今天去这个老中医那儿拿药，明天去那个老专家那儿按摩拉抻。就她所知，老李家为了那个残疾的二儿子是操碎了心。她不止一次看到，那位身形瘦削的母亲，满头是汗，气喘吁吁，背着残疾的二儿子经过她的家门口。那位母亲，应该每天都怀揣着希望，希望在她不懈的努力下，二儿子可以变得健康活泼，所以脚下的路走起来才会那么坚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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