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使·人犬共舞



    这些年来,江枫发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那些贪官污吏的地位高低,往往与其说真话的多少成反比;地位越高,真话就越少;而当一旦丢了乌纱帽,他们则大多老老实实讲起真话来了。赵璧辉似乎也没有逃出这个规律。

    白鸥是不是江枫的妹妹?赵璧辉一开始说的倒是真话,后来为了保护自己,却说了假话。高明珠是不是江枫的妹妹?当了省委副秘书长的赵璧辉从头到底说的都是假话。他昧着良心,在这两个女人身上说的假话,一次又一次将江枫引入了迷津。那不堪回首的迷茫使江枫想起了秦观那首著名的《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现在,在确信赵璧辉说的是真话以后,江枫的狂喜啊,恰如平地飞升,一步跨进了天堂,那泪水,就像梅雨时节的山泉,汨汨涌出,滔滔不绝。

    不待天亮,他就为赵璧辉雇好了护工,让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陪伴赵璧辉,给他喂饭,为他端屎端尿。临走时他给护工留下五百块钱。这是他对赵璧辉终于说了真话的报答。

    交待好护工,他便打的直奔教授公寓。他要将刚获知的天大的喜讯告诉白鸥。他简直一分钟也憋不住了!

    然而,此时天刚破晓,白鸥还在睡梦中呢!考虑再三,他觉得不能惊扰她。

    雪已经停了,东边天上晨光熹微,透出了一缕缕酡红色。天空乌蓝乌蓝,没有一丝浮云,比水晶还要明净。房屋、树木、马路上全积满了厚厚的白雪。长江边的滩涂上,白皑皑的积雪一望无际,那本来浩淼的烟波也好像被冻住了,变成白蒙蒙的一片。在白鸥家竹篁后面仅有的一棵枣树上,有一只喜鹊站在那铁铸一般的树梢头,翘起尾巴,“鹊鹊,鹊鹊鹊”地高叫,叫声又响又脆,叫得周边都发出了回响,震得那树干上的雪簌簌地往下掉。

    “啊,啊,你莫不是来向我道喜的吧!”江枫对着那喜鹊喃喃地说。狂喜,有如滚滚的春潮,在他胸中漫溢奔腾,激起了滔滔巨浪。

    “不能太高兴了,不能太高兴了!乐极难免生悲!”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多想想不如意的事!”

    他即刻想到他的妹妹。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他最厌恶的女人竟会是他的妹妹,他的原本那么可爱的妹妹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简直是一场噩梦!看来,她妹妹从小被人拐卖固然是个悲剧,而最终被贪官收养,却未尝不是一个更大的悲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这一巨大的遗憾,对他的未来毕竟无关宏旨,对他的生活毕竟无伤大体;何况凭着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将他的妹妹改造过来!

    一夜之间,双喜临门,失去的亲情和爱情同时回来了。啊,造化的厚爱竟至于此!这委实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呀!

    他的幸福再次涨满了心胸,他的兴奋实在无法遏抑。欢乐,在他心里的浓度太高了,倘不及时宣泄,他担心真会引起爆炸!

    突然,他撒开大步在雪地上奔跑起来。地上的雪褥足足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又松又软,发出轻清的脆响。跑了不到半分钟,竹林里便蹿出两条狗来,一黄一白,忽左忽右,跟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疯跑。他略一犹豫,便决定朝长江滩涂的方向奔去,那儿的白雪茫茫无垠,旷野里不见人影,他可以放开喉咙,纵声高唱,尽情欢呼。跑出西水关城门,又有一条狗跟了上来,原来是一条挂着铃铛的京巴狗。

    冰天雪地是狗的天堂,人的介入,更增添了狗的兴奋。此时,三条狗与一个人,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他想起了唐朝人张打油那首堪称打油诗鼻祖的《咏雪》诗:“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啊,眼前的情景与此诗何其相似乃尔!一种大欢喜、大激动充斥于他的心胸。他与三条狗在一起跑啊,跳啊,原本混沌一片、天衣无缝的雪被上,响起了一串清亮的铃铛声,留下了他们四个生物的脚印。

    在雪地里,狗的撒欢是如此忘形,狗的奔跑是如此疯癫,狗的叫声又是如此狂野,它们完全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江枫有生以来第一次与狗共舞,狗的狂野、忘形和疯癫深深地感染了他;凝聚在他心里的狂喜,如同喷泉般迸射出来了。终于,狗们的追逐绊住了他的腿脚,随着一个踉跄,他乘势扑倒在雪地里了。他与雪浪紧紧相拥,他的头发、脸面、衣服、四肢,都埋进厚厚的积雪。他索性像狗一样撒起欢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