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卸甲-第2/4页



    徐子卿跪在地上,他平日处变不惊,哪怕知道即将面临抄家杀头之祸,也并不过多悲怒。

    可此时,面对素来敬畏的父亲,在心中徘徊了多日的疑惑终于断随着泪水一齐涌出:“父亲……难道您……果真做了……?”

    徐掌兵一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道:“……船之将覆,国将不国,为父,不过是头一个落水之人罢了。”

    他没有承认,却也并不否认。

    徐子卿最后一丝希望如风中残烛,嗤地一声熄灭。

    他知道父亲既然默认了叛国之罪确有其事,那么徐氏一案,已是永无可能翻身。

    他惨笑着抓紧了冰冷的栏杆,不无讽刺地问道:“您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立身正直、无愧天地的人,这就是您对我的……言传身教?”

    父亲在他二十一岁的生命中,是个坚毅如山的存在,像是年幼时自己的靠山,像是他身在此山怀抱不知高度的山峰,也像是自己终究要攀爬超越过的那座山。

    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过,这座山从此就要倒下。

    不止是生死之间的永别,更是多年教育与惨淡真相的冲击。

    父亲执掌禁卫军多年,素来洁身自好,有什么理由非要通敌叛国不可?

    但他偏就这样做了!

    徐掌兵看着面前紧紧抓住铁栏神色苦痛的幼子,苦笑:“哪怕早知结局如此,我亦深恨连累家人,但时光逆转,我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顿了顿,轻声道:“子卿,这个国,从根子里就是烂的。你看到的睢京繁华、君臣和睦,都不过是雾里看花的表象罢了……”

    为臣二十余年,经历过两朝帝王的徐掌兵,说出这一段大不敬的话来,眼神越发冷冽。

    再看跪在面前迷茫痛苦的幼子,徐掌兵心中像有一块地方忽然坍塌,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让他猛地抓住冰冷铁栏,语速急切地嘱咐道:“你若能逃得生天,就走!走得远远的!这样的家国,不值得再为它效忠!”

    呵,原本以为前朝遗风有望在本朝改观,实际上,这个国家在百年强盛之后,终究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而那武烈,是个女子啊。

    若是个立身正直的皇子,这末世气象,或许终究有得一救。

    可她是个女人!

    女人能做成什么事!

    子卿还未曾真正涉入这片泥潭,他还有机会……

    逃啊,子卿。

    好好地活下去。

    徐掌兵紧紧地盯着幼子的神情,看着这个素来温吞的少年从苦痛不解,渐渐坚定了神色。

    “……我要证明您是错的。”徐子卿向后退了两步,斩钉截铁地说。

    “你……”

    “自幼您让我不沾武事而从文,我纵然不解,也始终不曾违逆。”

    徐子卿说完这句,叩首行了一个全礼,轻声:“但这次,我要证明您说的,是错的。”

    徐掌兵一拳砸在了栏杆上,震得铁制栅栏上的锈蚀簌簌脱落,不像是愤怒,反而像是无奈,又像是欣慰:“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今生,父子之缘至此已尽。

    徐子卿面无表情地再叩,起身。

    这个少年终究要去履行他的道路,身为父亲,他再也不能为那个小小的孩童保驾护航了。

    徐掌兵望着儿子的背影,喃喃:“放手去吧,我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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