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insomnia-第2/3页

    值得纪念。

    尤其是在睡眠如此珍贵，而我无法揽取这种资源的时候。白鹿想。

    他的眼珠转了转，因为头部紧贴窗户而无法移动，所以视线所及有限。

    他在想人和树。

    只从那一次的交谈的梦，他接下来做的梦越来越不同了。那种梦中的感觉是如此的怪异，使人不安，就像目中所及却发现倒刺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而疼痛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后你会害怕要是把倒刺拔掉，会不会从脆弱皮肉下拉出其他更可怖的东西。

    交谈梦的第二天，白鹿依旧准时入睡，且日常入梦。

    这就是白鹿喜爱睡觉的原因：梦里永远有另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等着他，而他每天晚上都可以享受这样免费的旅行。

    好吧，小时候发现自己总是入梦且每天无间断总归是一件令人惊慌的事情，可是已经二十二岁的他学会了享受这个过程。原本应该是继续的美妙旅程，就如无数过去的日子，直至白鹿衰老陷入永远的沉睡为止。

    那一天起，他开始从梦中感受到了注视。

    第一天他行走在纯白的走廊，明明是笔直的走廊，和无尽的连绵冷白，他却感受到注视，有一两道来自四周的注视，他快速转身却无法捕捉任何可能注视自己的东西。他加快脚步，在白色中游荡了一会儿，默默祈祷可以快点醒来。

    第二天他入睡，再次进入到梦中，这次的环境也是树木林立。他对这片树林是最熟悉的，虽然未至于可以绘制一个清晰的地图，不过在各地也留下一些记号。十次做梦大概有五次也是来到这里，有三次左右可以去到那个纯白之地，而只有非常小的几率，白鹿得以去到一些完全不同的地方。不过二十年来也就那么几次，不超过10次，是非常稀有了。

    徒一到达这片树林，数道注视再次黏在白鹿身上，久久不去。无论他跑到哪里去，去到树荫下，树顶上，注视依然如影随形。

    白鹿盯着树林深黑的大嘴——枝条迷宫的入口——想象着各种奇形怪影在其中飞掠而过。那是……啊，一棵生的怪异的树木而已。白鹿背靠着一棵虚弱的树，深吸一口气，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惊恐不安，肚子也绞痛难忍。

    要是这里有灯该多好…

    第三次，视线越来越多。

    第四次，视线密密麻麻。

    第五次，视线几乎使人窒息。

    第六次，视线靠近了，那种莫名的气息包围着自己，而白鹿任何事情也做不了，这虽然是他的梦，却不止是他的梦。

    无数次的，白鹿入睡就会做梦，做梦就会被注视，而且视线步步逼近，不安全感时刻包围着他。

    它们在窥视他！窥视他！

    他就害怕，某一天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被无数的眼球包围着。

    就这样，来到前天。他失眠了。

    当岁月降临世界，奇迹从人们的脑海中消失；当狰狞而丑陋的高楼在烟雾缭绕的天空中耸立起，在灰色的城市阴影下，没有人能够梦想到太阳或春天的花草。这里被剥除了“美”，而在他的梦里可以填充这一切，他逐渐沉沦在那个世界，以至于现在缺乏了它，仿佛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倚靠或者使人上瘾的毒，他哆嗦着把自己的脸从冷硬玻璃上拔出，远离了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

    惯性被打断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即使心里部分的自我欣喜若狂，可是另一部分的自我捡起了方盒子，联系了医生，一字一字地一板一眼地向电话那头地女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地姓名和住所都是属于清醒世界的俗物，微不足道、鲜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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