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来乍到



    十六岁那年春天,我在舅舅的安排下终于如愿来到了彼泽(bǐzé)山。

    临行前,雍祝夫人给了我两封书信。除了那封能让书院的大司乐对我照顾有加的入学荐书外,还有一封给他儿子的家书:“……到了书院后你就是你阿离哥哥的远方表亲,他看了这封信后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离”是雍祝夫人和江叔叔的独子,江小凝的小名。他不仅是简中人尽皆知的红药公子,也是我来彼泽书院前就一直期待能与之重逢的故人。

    “阿离哥哥”——雍祝夫人还试图用这个称呼勾起我的回忆,却不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些年来也从未放弃通过各种渠(qú)道打听他的消息。甚至于,就是因为他,我才会知道彼泽书院的存在,才会产生想要来这里的念头。

    上山入学的那天早晨,因为彼泽山山高路陡(dǒu),彼泽书院里路径崎岖(qíqū),再加上这连续四天来长途跋涉(báshè),车马不停。强撑着从大司乐坐在的华泽所报名备案出来,跟着带路的季先生一路辗转来到教室,刚进门还来不及找到位子,我就众目睽睽(kuíkuí)之下,无以为继地扶着一张书案胡乱倒了下去。

    全部力气都被耗尽了。心脏在狂跳,整个身体都像是在一场巨浪中颠簸(diānbǒ)。

    ——这是要犯病的征兆。

    为了平息这种颠簸必须及时把身子尽量放低。此刻的我已经被这个浪头给彻底掀(xiān)翻了。我太累了。

    努力调整着呼吸,一面为了保险将手够在腰间的药囊上,眼睛则盯着头上简陋(jiǎnlòu)的,横梁歪歪扭扭的屋顶。

    余光里教室里的同学们议论纷纷,好奇地看过来:“这人在干什么呢?”“脑子不好吧?”“说不定是在故意装怪……”听到这些猜测,眼下等蓄(xù)够了一口气,我故作正经评价了一句:“这屋顶可真……矮。”

    先前给我指了路就中途转道茶室的季先生走了进来,背着手弯腰来瞧我:“玉同学,你没事吧?——这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他一进来就躺下了。”“说不定是故意装怪吸引人注意吧!”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安静!”

    ——季先生抽空和原来就在教室里的那位先生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新来的弟子,玉错。”

    又吩咐其他弟子:“还不赶紧扶师妹起来。就知道看热闹。再来两个人去搬个案台,选光溜的,把这儿这个位子给新来的师妹让出来。”

    大家语气惊讶而热烈地小声议论着。

    玉错——这是我来到书院后的新名字。

    因为我的到来,教室里原本还在上课的同学们提前散了。于是大家立刻失去了对我的关注,转而痛快地欢呼着,迫不及待地在教室内外活动开来。

    这时的书院刚好开学一月有余,教室里已经同窗两年的弟子们成群结党,各得其乐,早养足了默契。

    我依旧躺在自己的位子上。自己刚从一场翻山越岭中沸腾起来的身体如同一口雨后的池塘,浑浊不堪,又新鲜饱满,满怀期待。只能耐心等它从疲倦中慢慢沉淀下来。

    正要闭上眼加快这一进程,就被人不客气地踢了踢脚。

    我赶紧收起腿,睁眼一看,一个满脸洋溢着一股轻蔑(miè)和厌烦的人垂着眼皮冷冷瞥(piē)了我一眼,在旁边紧邻着的位子坐下了。

    我的腿正对着人家的位子。于是努力爬起来。那人已经懒懒地撑着下巴,头也不回地望向了左手边的窗外。那儿是一大丛刚结苞的高山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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