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夜



    窗外的天空很高,蔚蓝空灵,悬着一轮孤月。

    天空之下,月光朦胧之中,寂静的夜蝉鸣四起。这些从泥土里爬出来的“歌唱家”,穷尽一生的性命,只为这一夜的演出。即便规模如此宏大、如此气势不凡,但却鲜有人懂得它们那躁动旋律的真谛。

    在余生的印象中,似乎唯有父亲余明才极为崇尚这刹那间的一鸣惊人。就连生物课的老师,也不过对蝉的一生付之一笑。

    因为这样的芳华太多短暂,与漫长的人生相比不足一提。

    而他不一样,他似乎生来就与众不同。

    他似乎从来都在黑暗中找寻那一抹最亮的光。

    可惜,一切都等不及了。

    甚至,等不到这蝉鸣的欢笑,便投身大海。

    “四年了,你一直在盘算着这一天吧?”余生盘坐在床上,人心是冷的,凉席却是热的。他的目光却始终纠缠在面前这双绣花鞋上,低声地哭泣道。

    这是母亲叶凝脂留个他爷俩唯一的遗物。

    这个资本家的娇小姐,对生活的追崇,总是一贯的精致。他记得,哪怕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的餐桌上总少不了一杯温热的浓咖啡。

    出门的时候,也总少不了涂抹上口红,画上淡妆,也总少不了斜挎着一个陈旧的女式手提包,踩着一双擦得光亮的老旧皮鞋。

    听艾青过去嘀咕的话说,她是未婚先孕,先上船后补的票。

    对于偶然怀孕得来的他,从骨子里便不分遮挡地显露着厌恶。似乎正是因为有了他,才让她过得那般的屈辱。

    这个女人不但活着的时候穷讲究,就连她死的那晚也死得那样的优雅。

    屋子里被她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不但用了香薰沐浴,涂抹了口红,化了眼妆,而且还穿上了一身压在箱底多年未穿的花青色民国旗袍,唯有脚上赤裸裸的,脚踝一片殷红,大红的床上摆放着这双红色的绣花鞋。

    很显然,她把死也弄成了洞房花烛夜。

    她是用塑料袋,套在脖子上,活生生把自个闷死的。

    可他却忘不了,父亲余明在装殓她的时候,她那白皙如雪的脖子上,已然泛青的深深唇印,就连她那细长的胳膊上也清晰可见疯狂挣扎的爪印。

    爪印远比一般女人的爪子更粗,也更深。

    很显然,这爪印不是她的,而是男人的。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只感觉老余,极度压抑。一直死死地咬着嘴唇,以至于将她装殓完毕,老余的嘴唇汩汩地冒着鲜血。

    第一次。

    他第一次从老余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

    他想杀人。

    她死得很快,她的葬礼也几近可能的简单。埋葬她的人,除了老余,便只有他和秦城这俩口子。老余让他跪在坟头,重重地磕了头。跟着飞快地铲上土,填上石头,一座低矮的坟包便结束了她的一生。

    他清楚地记得,艾青含泪对老余问道,不等结果了?

    “人都没了,结果又有什么用?”老余红着眼眶,嘶哑着嗓子,转头摆了摆手。

    回到家里,老余疯狂地翻找她的遗物,似乎想要找寻什么。可惜,这女人太狠,连只言片语都未留给他爷俩。

    恼羞成怒的老余烧光了她所偷藏的所有精致,连带着不少的老书也遭了殃。唯有这双被他硬生生从她脚上抢下了的绣花鞋,让他保留了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