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工业区-第2/2页

    周宇的声音如同梦呓，岳泰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什么思汉？我看你是着魔了……”

    岳泰指着远处的招牌，“老周，还记得这地儿不？”

    “不记得了。”周宇摇头。

    “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来着——小学老师带咱们来摘草莓，老板是个娘娘腔外国人。”

    周宇模糊想起，四个小孩在草莓园中奔跑的身影。

    那时候的岳泰已经一米八了，两只大手可以把福利餐厅的塑料碗筷捏碎。

    车浩然又瘦又小，总是落在最后。

    琥珀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向所有人招手。

    头又开始痛了。

    周宇下定决心，今晚如果再失眠，就去整点梦菲定。

    “哦，是吧？”

    他不再回忆，敷衍一句。

    “那时候咱们都不到十岁，漂亮极了，尤其是我！草，那些往脸上打玻尿酸比喝水还多的白领，还请我吃午饭来着。有机食品，无公害农业，人道主义养殖，真让我长见识了。她们还关心鸡蛋被拿走后，母鸡会不会伤心呢！真几把搞笑。”

    周宇嗯嗯地回应两声。

    “结果现在呢？颢京集团的卡师从异界抓来各种怪物，蚀刻进黑卡里，带回来喂养这座五千万人的粪坑。

    “我在肉联厂工作时，听屠宰部的人讲，那些家伙最大的有好几百米，一座厂房都装不下——鱼啊、牛啊、甚至还有人形的玩意，集团要用盾构机钻脑袋，才能把它们彻底杀死。

    “有些家伙会说话、会念亡灵经，它们哀嚎的时候就像唱歌剧，整个工厂的人都忍不住想顶礼膜拜。

    “我有个同事，隔壁傻子中学的，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搞不清楚，他能拿神灵的脑子就糖蒜吃。”

    呜咽哀伤的风吹过草地，岳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仿佛再次置身漆黑无人的工厂，独自行走在狭窄高悬的检修天桥之上。

    脚下的发酵池中，不是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巨大的肉块在默默分解，释放蛋白质。

    一枚扳手忽然滑落，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岳泰趴在铁丝编制的桥梁上，盯着那玩意跌落深渊，溅起看不见的水花。

    突然，一只饱含智慧的巨大兽瞳，猛地睁开。

    刹那间，光芒照亮了整个厂房。

    他感到灵魂都在晕眩，腿脚发软，不能呼吸，几乎栽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那一刻，看见宇宙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岳泰就辞去了那傻批工作，成了点卡贩子。

    “走，人来了。”

    周宇一拍岳泰的胳膊，将他拉回现实。

    对面建筑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红发男人。

    “岳哥，周哥，不好意思久等了。”

    “安全第一嘛，我懂。”

    岳泰双手揉了揉脸，露出猥琐的笑容。

    三人上车，穿街过巷，途经一座座废墟。

    和繁茂的蕨类植物林交织在一起，铁丝网围住的厂房，看起来也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一群下班的青工，从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潮水般涌出，又如水银泻地般消失在偌大的旧工业区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