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魉河的水不清不浊,河两畔密林缭绕,野草疯长,自那顶载着宇文丞相的轿子离去,四周便没了人息,只闻禽鸟的扑腾。
映雪站在草里,瞧了那表面平静,底下却暗礁罗列的河面一眼,转身往回走。
她认得刚才那只手指头,是因爹爹的左手大拇指先天带有一块墨色胎记,很小的时候她以为是墨,时常吵着要替爹爹擦拭,所以印象深刻。
前些日子他们对爹爹是变相软禁,虽囚了自由,却也锦食相待,不伤及发肤,现在对她如此相逼,应是暗波涌起掀起千层浪的时刻了。这一次,只怕那宇文祁都也将爹爹带来了卞州。
稍稍往前走一些,才发现此处地势是高低不平,越往下游,地势越低,难怪河水看起来急湍。她瞧了一眼,发现此处有些眼熟,深草处有间带院子的破庙,草间被人走出一条小径,通往河畔。
这里不正是那个叫哑奴的红衣女子跳下去的地方么?
黄怡香说哑奴是楚幕连最宠爱的女子,楚幕连可以牺牲黄怡香和她,却独独要保护哑奴,将之捧在手心。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楚幕连会爱人,也从来没有见过黄怡香和哑奴。
可以说,她对楚幕连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她和他在烟暮山隐居的那两年,除了唤他一声师父,其他无从知晓。
她从来以为,他和她一样,只属于山间野林,不问世事。原来,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呵,直到今日,她才明白。
密林很静,西移的阳光照射进来,将她形单影只的身影拉得老长,她站在阳光里,感觉不到热,只是心思澎湃,差点淹没了自己。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为自己落寞,想为自己哭。
“咚!”破庙里有人敲响了那破旧的老钟,打断了她的忧伤,她抬起眸子,睫扇濡湿,在阳光下闪着晶莹。
齐人深的野草在抖动,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或动物在向破庙奔走,而她,站在距离破庙的几里之处闻到了烟的味道。破庙顶上窜出的,不正是浓烟么?
起火了?
她眉头一蹙,立即朝破庙走了几步,却在走到庙门口的当会止住了脚步。她没想到,破庙的庙堂里会坐满了乞丐,人人衣衫褴褛,脸蛋乌黑,他们正盯着架子上烧烤的几只鸡和一只不大不小被剖了肚的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猪流口水。
几个孩童在院子里玩耍,为抢一颗发黄的馒头,在院子里你追我赶。
“咕隆”馒头滚到了大门口,静静立在映雪的软靴旁。
“抢到了!”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童大叫,用黑乎乎的小手抓起馒头就要往嘴巴里塞。
“不要吃,很脏。”映雪蹲下身来,心疼望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家伙。
小家伙捧着馒头抬起头来,先瞧了瞧馒头,再望望闯入者:“你是谁?为什么说我的馒头脏?”
其他几个稍微大点的孩童早在争抢馒头的当会就见到站在门口的映雪了,他们没有跑过来,而是呈鸟兽状散开,害怕的跑进了庙堂。
立即便有几个男乞丐跑进院子了,防备望着女扮男装的映雪:“快走!要不我们对你不客气!”
这些人面容黝黑,嘴唇干裂,不管是不是因为脏污,他们都有那么黑,再看他们露在破衣裳外面的手肘和掌,粗糙厚实,明显是双常年在地里劳作的手。
映雪突然想起巷子里的那群乞丐,那群乞丐被连胤轩扔进牢里便没了音训,北冀的人也很少在乞丐堆里见着了,街上游荡乞讨的,都是真正的乞丐。
“快走!”有人已要抡起棒子赶人了。
映雪收回心思,后退了几步,连忙解释道:“我刚才只是见庙顶有烟,以为这里起了火,所以过来瞧瞧,并无打扰之意。既然无事,在下这就离去了。”
“等一下。”又有人叫住了她,夹杂浓浓的外地口音:“留下你腰带上的玉佩和身上的银两,只要是身上都可以典当的,你都要留下,才准走人!”
映雪吃惊,回过头:“你们在打劫?”
那出声的男乞丐,是个身高六尺半的十几岁年轻男子,黝黑的肌肤下是一张血气方刚的脸,他这样一吼,他身旁的老妇人立即将他往后面拉,声音里带着颤音:“阿墚,不要这样做,他会告诉官府的,到时候,我们连这破庙都容身不下了。我们放他走吧,不要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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