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班长



    越往校园深处走,就会发现路越走越窄。要是打破习惯换个方向,路就越走越宽,宽到可以触摸到月光。

    她说:“要不要记一下我家的电话号码?我叔叔家的。90年代装的。64531998。明天乘31路到客运中心,知道吗?一路顺风!”

    这是我最后一次约她到外面走走。漫无目的。只要不是朝着人多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熟悉。她在纸条上叫我哥,那是她比较能接受的程度。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刚开学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走路怪异的女生,穿着紧身牛仔裤老往班级常驻地去。有时是交代班主任布置的任务,有时是温习功课。要不是她后来跟我说,她就是在迎新晚会上说单簧的那个女孩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能说她多么有趣,而是觉得她是个可爱单纯的女孩子。透明的双眼,专注害羞的表情,尤其是跟别人说话时声音轻柔得好像三月的柳絮落在你心头,令人萌生怜爱。“吃了吗?”

    每次路上遇到时,她总是礼貌地先开口问候别人。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像有一只蜻蜓停在上边。好几次我都害怕惊动她,只是好奇地对她点点头。心想:还有这么单纯的女生。我没想过在大学里要不要谈恋爱,会不会谈恋爱。可是精神的漂泊和情感的空白,又使我对主动示好的异性产生一些幻想。

    那时高中学妹柳出乎意料给我寄来两张她的照片,我就每天看着其中一张:碎花衬衣麻花辫,柳眉弯弯大眼睛。感觉那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干净的女孩。我常常一个人独坐五楼楼梯角,看书写字间隙就偷偷拿出来瞅瞅,仿佛成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同学小秋见过后也称赞她的冰清玉洁,貌美如花,叫我好好珍惜。还说我要是不好好把握,她就会被别人追走。其实她在给我的信里提过她早有男朋友。我们从彼此陌生时就开始写信。经历高考失利后,她向我倾诉了一点苦恼。直到稍微熟悉一点,她寄了一张新年贺卡给我,说我们的缘分在高中毕业后就应该结束了,希望我在大学里遇到一个好女生;最后说要去苏州外公家,叫我不要再给她写信,“我收不到的”。我明白什么意思,就像我了解她的朋友君信上说的“也许我再也收不到你的来信”一样。因为两三年前,我稀里糊涂将君误认成柳,稀里糊涂将少男心事错寄到她手里。在青春正好的年龄,一个外地来的寄宿生,在高中校园内邂逅那些洋溢着少女气息,青春活力的姣好面容,怎不令人怀念。君淡出后,柳与我交流了几次,彼此不在一起,交情尚浅,加上志趣不投,我也只能抱着一张照片当作自己青春的纪念了。

    最初,班长的出现让我感到有一种被关心爱护的感觉。虽然她对谁都是那么热心,那么友善,那么直爽。在自己情感的空窗期,眼前碰到一位善解人意的女生,也着实难能可贵。我在平房二提笔给她写了第一封信,用的是开学初发的一堆作业稿子。我说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跟你说说心里话,因为我感觉你是一个非常真诚的人,能替别人保守秘密的女孩子。而且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像一位年轻的妈妈呵护孩子的那种,很温暖,很有爱。到了第二封信我就开始谈起自身的遭遇。我说要不是得了大学扩招政策和国家助学贷款的好处能够继续读书,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能干什么。

    总理说不让一个大学生因为贫穷而没有书读。现在能步入大学校园,说到底还得感谢自己的顽固和坚持。可是家庭的负担,未来的迷茫,也在你踏进校园那一刻加在了你身上。那时我把大学想得多么美好。我曾对我妈说:“哪怕让我读一天大学,这辈子也甘心了!”可是现实总是高于头颅,在你还没有超越它的勇气和能力之前,你只能仰视它,接受它的目光。在这种监视和折磨中,我的精力和期望都在消散。我到学校真的一点也不像来苦读,也不像听力老师说的是什么可塑之才。早在高二时受“新概念”风潮影响,我就对这种压抑人性,一条道,一刀切,忽视个性的应试教育体制极度不满。步入大学非但没有丝毫异样,还有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教条,变本加厉地摁进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的心灵里。塑成型后,棱角磨平了,人变乖巧了,经过一些训练,慢慢能适应社会了,三年五年就放出去接受命运的再次洗礼。我们这样被别人设计好,庸庸碌碌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有时我都想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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