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执子之魂，共赴黄泉（下）

    在楚潇潇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苏时也稍微有点儿明白过来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在漫长的生命进程中，蕈超越了自身的本能，从一个遵循着本能延续着生命的掠食者，变成了一个为了所爱而主动牺牲自己，为了他者的想法而主动掩饰自己的存在。

    在明知是悲剧的路上一路狂奔，最终安然接受自己的终结。

    而覃则依然是一个遵从着本能的存在，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他也超越了他的存在当中对于存续的渴望，但是他并没有获得真正的人性，他只是在以他自己的认知对待这个世界。

    他从来都是在欺骗自己，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它们之间的平衡不可能一直维持，但即使是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也不愿意去接受，去想尽办法的，想要回到过去的那般模样。

    而今，蕈的意识已然消失不见，在这方地衣空间之中，在这片大陆之上的所有蕈兽体内，存在着的，属于蕈的意识碎片，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

    “它们本来就诞生于集群，当集群中的一点渐次消失，它们自然也不会继续存在，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楚潇潇将蕈的意识躯壳轻轻的交予覃，随后来到苏时的身边，为苏时解释了他最后的一点疑惑。

    “蕈是她，也是她们，覃也一样，消灭一个已经集束的意识并不容易，但是像现在这样，将这个集束意识的根源，也就是蕈的细胞群中的意识碎片消灭，却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的灵能，就可以让这脆弱的意识消失。”

    苏时有些感慨，最初的蕈，本身就是一个个的真菌，他很难想象，最初的蕈，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生存着，才会在机缘巧合中，和作为藻类的覃，达成了共生的契约。

    而原本微末之中的小小细胞，在以亿为单位的时间跨度下，竟然能演化出覆盖了整座大陆的躯体，并且在这躯体的内部，创造出了这些可爱的小生灵。

    苏时在想，如果没有天灾，如果蕈与覃的共生关系能一直延续下去，那么未来的某一天，蕈兽会不会也缔造出如同人类一般的文明呢？

    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怀抱着蕈的意识残躯的覃，此时已经陷入了最为悲伤的境地，同时，这或许也是他的生命进程中，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光。

    长久以来的坚守，长久以来的迷茫，长久以来因为挚爱消失而诞生的悲伤，在他得知了蕈的离去，知道了她为何离去之后，尽数被释放了出来。

    他悲伤，他为蕈的牺牲而感到无比的悲伤，为未来不再有蕈的存在而感到空虚。

    他喜悦，他为蕈从未离他而去感到难表的喜悦，长时间的坚守带来的空虚与虚无，在这一刻被填满。

    他迷茫，他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迷茫，他知道蕈的主动赴死是何原因，但他无法承认蕈的做法是正确的，他希望生命能够延续，他更希望她的生命能够延续。

    但此时，一切都不再有挽回的余地了，纵使他奋力的寻找着他们的身体中，属于蕈，以及她们的意识碎片，纵使他能够在一瞬之间，获得整片大陆上，他希望得到的信息。

    在一切的终焉，等待着他的，唯有否定而已。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没有蕈自己的意愿，他是没有办法杀死她的，他更没有办法在杀死她之后，用半数的自己，创造出新的蕈之意识。

    他沉默了许久，苏时和楚潇潇也沉默了许久，过了许久，苏时才慢慢走上前去，对覃说道：

    “逝者已逝，生者就背负着逝者的期望继续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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