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
(一)
下午两点了,外面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整个城市像一个大的蒸汽炉,在外面呆一会儿感觉呼吸都困难,已经九月了,深圳的天气还是非常炎热。出租屋的风扇呼呼地转个不停,徐凯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皱巴巴的故事会,从上家工厂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有找到工作。每天花十块钱和几十人住在一间大的招待所,他睡在上铺,下铺还有一个山东人。从上家工厂结算的工资已经所剩无几。他有些烦躁不安,这么热的天,他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找工作。再找不到工作,只能回老家了。这次出来,父亲找邻里借了五百块钱给他,跟着老乡们一起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绿色火车才来到深圳。他想,不能就这么回老家,不然这五百块钱就白费了,在老家一年的收入也才几百块钱。初中还没有毕业,徐凯就辍学了,每次看到工厂门前招工牌上写着的招工简章,徐凯都有些怯生生的,要求初中毕业证这一条就把他拦在了门外。他有些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把初中念完。那天在外面找工作,路过一家职业介绍所,有一个人拉着他要不要办毕业证,五十块,他舍不得花那五十块,可以吃好多顿饭呢。
徐凯决定还是出去碰碰运气。他沿着工业区的大道一路走过去,每到一家工厂门口,他就凑过去看一下是否有贴着招工的广告,路上有很多和他一样找工作的年轻人,每个人背上都湿透了。偶尔看到有工厂招工,工厂门口都围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在其中一家工厂门前,徐凯好不容易挤到招工广告前,看着简章,原来在招锅炉工,徐凯不知道锅炉工是做什么,把身份证递过去,招工的人瞟了他一眼,
“会操作锅炉吗?”
“不会,生手可以吗?”
“我们要有经验的,下一个。”招工的人用笔指了指招工简章,没有再理会徐凯。
徐凯从汗臭烘烘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妈的”,他嘀咕了一下。
九十年代的深圳,正是制造业野蛮生长的时候,因为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加上政府招商引资的各种优惠政策,吸引了大批港商、台商来深投资办厂。与之相随的各种职业介绍所做起了卖人的生意。这些职业介绍所在内地偏远的农村电视台播放招工广告,吸引当地的年轻人报名,交三百到五百的介绍费,然后再联系这些工厂,把内地的年轻人送到工厂做工。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愿以偿进入工厂并稳定下来。有的人进去之后随即被炒掉,但是职业介绍所只承诺三个月的服务期,三个月之后被炒掉将不再享受服务。为了让这些年轻人在工厂老老实实做工,进工厂之前都要给这帮年轻人上课。一般安排一名“老师”唾沫横飞的演讲,告诫大家来深圳想要稳定下来,必须在工厂呆上一年半载,不要随便辞工。
徐凯第一次被介绍进了一家电镀工厂。每天的作息时间比较奇特,上六个小时的班,然后休息六个小时,再上六个小时,再休息六个小时。上班的时候需要戴着橡胶手套,穿橡胶雨靴,戴着防护口罩。电镀厂的环境有腐蚀性的液体,厂家需要保证最基本的安全防护。生产车间接近四十度的高温,每天下班回到宿舍,徐凯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然后抓紧时间洗个澡,把自己扔在床上,不到一分钟就响起了呼噜声。在一次上班时间,徐凯和一个四川仔发生了口角,旋即打了起来,结果徐凯不敌四川仔,头被打破,满脸鲜血,四川仔鼻子挨了一拳,鼻梁骨折。事后,两人分别被罚款两百元,那时候他们每月的工资是三百八十元,二人在罚款单签字的同时,还收到了被炒掉的通知。
懊悔不已的徐凯和小四川一起去找行政主管求情,在办公室看到他们谈笑风生,行政主管皮笑肉不笑,用力的敲着桌子,“公司的制度就是这样,打架必须开除!”随即行政主管叫来保安,让二人收拾行李,在保安室等候结算工资。拿到最后结算的三百多块钱,徐凯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工厂,坐车离开,然后在招待所安顿下来,准备开始找一份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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