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贵璘



    到了方贵璘的时候,齐老师先自叹了口气。

    把他也安排在晚自习来,不是因为他的成绩也跟房武平他们一样稀里糊涂,也不是不重视他,而是齐老师一直在踌躇着,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口气跟他谈话。

    方贵璘的家境,算是全校学生里最差的,他们家在农村,爸爸常年有病,前几年去世了,姐姐嫁出去了,家里只剩他和妈妈。

    他的爸爸老实巴交,没什么挣钱的本事,更何况常年卧床,治病又拉下很多饥荒,他们的家境,因此可想而知。

    妈妈性格很刚强,硬挺着把这个家维持了下来。为了还饥荒,为了供贵璘上学,她起早贪黑地干。贵璘很懂事儿,一有空就帮家里干活儿,暑假的时候,为了能赶上早市儿,三点就起来准备,然后去十多里地外的镇子里卖菜。

    方贵璘自尊心很强,眼见家里这么困难,一度想退学,最后都在妈妈的训斥下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怕山高,就怕脚软,再难咱也能熬过去。你是咱家的命根子,一定得要出息,天塌下来妈妈顶着,你就给我好好学!

    方贵璘进了办公室,静静地站到了齐老师办公桌旁。

    齐老师沉吟了一下,还是有点儿不知从哪儿开口。有些学生是要批评,有些是要指点,对方贵璘,这些其实都不需要,他很自觉,也很聪明。

    每年开学后的短时间内,方贵璘的成绩都有一小点儿下降,但很快又能追上来,齐老师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假期里得帮家里干活的原因,但这次,下降的幅度有点儿大,这让齐老师担心了起来。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这学期我晚自习基本都在,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齐老师沉吟了好久,以这句话开了头。

    “谢谢齐老师。”,看得出,方贵璘心里面很感激。

    “老师...有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方贵璘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地跟齐老师说道:

    “我想转到文科班,您能帮我办么?。”

    “什么?”,齐老师大吃一惊,紧接着又问道:“真的么?为什么?你...”

    “是的,我想转到文科班...我考虑很久了,真的想转。”

    “我这不是因为这次的成绩,也不是心血来潮...我认真考虑过的,我有我的目标。”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齐老师探了探身,盯着方贵璘问到。

    “我可以先不说么,老师?等高考完,我再跟您说...”

    齐老师没有追问下去,他心里清楚,对方贵璘,逼问不是办法。

    方贵璘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劲儿,沉静,孤傲,难以名状。这种气质,使得他即使是学生,也有一种气场,这种气场,使得即使是老师,在和他谈话时也不自觉地带着认真和谨慎,就好像对方不是个小孩子,好多老师在谈论起学生的时候都这么说过,齐老师更是深有体会。

    “那...时间还来得及么?就剩一学期了,你能应付得了么?”,齐老师换了个话题,转而这么问道。

    方贵璘的成绩,要是正常发挥,北航之类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成绩的学生竟突然要转到文科班,那简直是有些匪夷所思。

    文科班,在当时的风气下,简单说吧,就是作为一个男生,要是分到了文科班,那简直是有点儿抬不起头来,除非他的成绩特别突出...这条鄙视链简直是清晰无比。

    话虽这么说,可只剩一学期了,才要往文科班转,那高考的难度可想而知,齐老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放心吧齐老师,我会努力的...我已经下了决心了,就算班级不转,我也要考文科,哪怕我自己学...”

    方贵璘的回答,透着一点儿最后通牒的意思,沉静的语气当中,传达出了一种鱼死网破的要挟。

    “好吧,我知道了,等我考虑考虑吧...你也再好好考虑下,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把陈小东叫来。”

    齐老师看着方贵璘离去的背影,心里面若有所思:这孩子,可真是不一样,他心里面想着什么呢?同是农村来的,跟李大壮可是完全两个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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