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车

    清晨，五点多一点。

    天还是黑的，不过雪已经停了。

    冯二驴背着老瞎子年轻时背着的布袋，里面塞满了出行的东西。有几双鞋，一些吃的，还有这些天在剧组攒下的一千多块钱。其实包里不止一千多块，一共三千多。狗剩偷偷塞了一千，老瞎子也偷偷塞了一千，只是谁也不知道一向种烟叶抽的老瞎子究竟是怎么攒下这一千多块钱。

    村头，王狗剩，冯二驴，还有一辆手扶拖拉机。

    老瞎子昨天晚上吃饭时说自己起不来，就不送冯二驴了。冯二驴知道哪里是老瞎子起不来呢，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只是舍不得罢了。

    与此同时，破庙内。

    被子胡乱地裹在身上，一阵阵鼾声不停地响着，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什么，如果现在有人走进仔细听的话，依稀能听出来——王翠花，我真的没看你洗澡，真的....

    突然一个喷嚏，老瞎子醒了，喃喃道“哪个狗日的在心里念叨我呢？”说完翻个身继续睡。

    冯二驴知道今天自己将暂时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坐上村长的手扶拖拉机到几十里外的镇上，然后搭上一天一趟的班车去县里坐火车，中途在C市转一次站，第二天换乘另一辆火车去往自己的目的地HD市，按照叶凡给自己的名片在市中心的显眼位置找到叶家武馆。

    “行了，别送了，回去吧。”冯二驴坐在手扶拖拉机后面的拖斗里说。

    狗剩摇了摇头，咧开嘴说：“就让俺再多看看你吧，小太爷。下一次再见你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

    看着狗剩脸上的笑，冯二驴也笑了，骂了一句：“真是个傻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拖拉机开始伴随着嘟嘟嘟的引擎声在坎坷的山路上爬着，狗剩就在后面跟着，随着拖拉机的速度越来越快，狗剩有一路小跑变成了狂奔，慢慢地体力开始不支，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看着狗剩的身影越来越远，冯二驴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了上来。

    突然远远地传来了狗剩那五音不全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随着歌声在山林里不断地传来，狗剩的身形在冯二驴眼里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还在不断消逝着。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拖拉机开过一个转弯处，王狗剩的身影彻底不见了，声音也开始模糊起来。

    冯二驴的眼眶变得通红，他抹了一把眸子，撕心裂肺地喊对自己叫了十几年的王狗剩道：“哥！”

    慢慢地，王狗剩的歌声越来越小了，已经听起来和夏日地蚊子声音一般大。

    冯二驴生怕这歌声断了，他也开口唱起来这首老瞎子经常哼唱地歌曲，努力地把王狗剩的痕迹留下来。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一首曲子，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不知道唱了多久，直到嗓子开始嘶哑，冯二驴才停下了歌喉。

    再见了，狗剩。

    再见了，老瞎子，哦，不，是冯老太爷！

    ......

    冯二驴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一个常住人口约莫有近万人的城乡集合部，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来到镇上就萌生了要出去看看的想法，他觉得小南庄村太小了，他应该和狗剩还有老瞎子住在像自己镇子上的城市里。

    然而就在今天告别村长搭上去县里的班车以后，冯二驴对于城市的定义被刷新了，看着路上大大小小跑着的车，冯二驴从来没有对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向往。

    下了班车，冯二驴迷失在了这个县城里。有高楼，有双行道的马路，有超市，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心神，自己可是要去一个更大的城市，怎么能在小县城里迷失了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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