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间之二



    祝家的混乱来得如此迅猛,一个繁华了二百年的地方大户,不过寥寥一个月,家仆个个人心惶惶。

    原来祝家名下的铺子店面,因为东家不再花费力气管理,货品质量渐渐下滑,掌柜的中饱私囊,顾客们过门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出入。

    祝家外头一团糟糕,里头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祝景明那天回家,原本接收到的是喜讯,没想到回到家,产房的妻子已经停止了呼吸,孩子就那样不上不下的卡在肚子里,连头皮都没有露出来,就离开了世界。

    玉衡总是说,肚子里头怀的一点儿也不像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从来没有动动手脚踢踢肚皮,虽说是乖巧了不少,但是肚子里头就像是揣了块石头,一点为人母的真情实感都难以抒发。

    当时祝景明还安慰她,说孩子这么乖巧,从来不闹你,不是再好不过吗?以后生下来,还不是由得你看个够?

    没想到他们的孩子连个面也没有露,真的就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沉默地来,沉默地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产房外头一个主事的也没有。

    祝大奶奶是冲进产房的时候直接晕厥了,祝老爷子原本打算起身稳住人心,没想到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一软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脑袋刚好磕在旁边的桌子上。

    仆人在院子里形容时,祝景明顺着描述,还能看到桌子上的血迹,红森森的,凝固在木头桌子面上,正好在一个尖锐的桌角上,看着就让人感觉森寒。

    院子角落里趴着祝府已经养了半个月的稳婆,请她来之前,大家都说这个稳婆的手艺不错,接生的妇人个个都生了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主家生产的时候也没费多大力气——速度快,手艺好,清河镇的小媳妇们生产,有些门路的婆婆都会找她过来。

    祝家花了大价钱直接包了她一个月的生意,后头半个月更是直接请到了后院里头居住,就怕真的需要稳婆的时候不方便,耽误了时辰。

    稳婆旁边坐在小凳子上的白胡子老头是李大夫,说是清河镇的妇科圣手,调养妇人身体很有一手,玉衡的身孕就是他诊断出来的,当时祝家高兴得还给了二两赏钱,抵扣得过他一个月的收入。

    后头祝家更是每隔一周都把李大夫请过府来一查。

    今日玉衡发作,正好是李大夫过府看诊的日子,里头稳婆喊着上参汤的时候,外头的李大夫已经开了几个方子,从定神到激发身体气力,以及后头的充沛奶水、调养身体,李大夫靠着自己几年来的妇科经验,用药方子都整理了一摞,就等着祝少奶奶生产了,再收二两赏银,对此他也是真的尽心尽力。

    祝家连奶娘都已经定好了,从一开始找过来的八个奶娘,筛到四个,到上周确定了两个,打算这周孩子生下来了,看喜欢哪个的味道,再定下最后一个——两个奶娘也在院子角落里站着,低着头像是鹌鹑一样地缩着,像是希望自己不存在一样。

    祝景明从满是血腥味的产房走出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他被管事领着看了桌子上祝老爷子留下的血迹,问了稳婆生产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又听了旁边李大夫刚刚进去把脉时候的结论——他听着这一切,眼神虚虚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头脑一片空空,简直像是在梦里。

    祝家的管事千叔擦着眼泪,和祝二少爷说着上午发生的事儿,看着主子眼神空茫茫的一片,千叔嗓子一哑,简直有些说不下去。

    他看着祝二少爷长大,家里头也是世代忠仆,对于祝景明,他看得比自己的儿子还要重要。

    现在不过一个上午,祝家当家的几位,病的病伤的伤,甚至产房里的祝少奶奶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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