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梦之一

    慧明大师独自一人呆在僧寮里，对外号称是闭关，实际展开了一幅画卷挂在墙上，自己一站就是一天，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这幅画是传说中第一任佛子的手迹，流传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每一任主人对这画卷，都收藏得很是小心，古物流传至今，即便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纸张略微泛黄，上头盛放的海棠花娇艳欲滴，花树下慵懒睡去的美人面色红润恬静，嘴角微弯似乎正在做着美好的梦。

    美人情态娇憨可爱，面容生态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屏息，是不敢打扰，也是在等她睡足了睁开眼睛，想看一看她眼里潋滟的春光。

    有文书记载作画的佛子手下的画可以通灵，就像墙上这副唯一仅存的美人图，听说画刚出的时候，真的有鉴赏的大师看到美人从画里走出来，对人嫣然一笑。

    只是光阴逝去，这些传说的真假也已经无法考证。

    画像流传不知几千年，依旧能保存完好，除了和尚们精心的照看，所谓的“通灵”或许也功不可没。

    慧明大师自得到这幅画以来，每年都要看上一看。

    往常都是在冬分前后闭关赏画，看到里头的树下美人，沉思良久，定定神才好走出僧寮，一切如常。

    今年春分刚过，慧明大师送了祝二少爷下山后，他枯坐几日，就忍不住上报了闭关，又开始看起这幅画来。

    慧明大师一直知道这幅画很神异。

    他当年从上一代首座手里接过画卷，展开一看，只赞叹一句佛子画技高深，画中美人栩栩如生，倒也没别的感受。

    万万没想到，拿到画卷的当晚，他就发了梦。

    那梦他现在都记得十分清楚。

    他记得高高云端上矗立着万千神人。

    菩萨盘坐在巨大的金莲上，祥和的面庞在云雾里忽隐忽现，又威严万分。

    身边是无数金身罗汉分列成队，气势凝然，中间一位白衣的尊者跪在堂下，不知面目。

    还是个年轻人的慧明飘飘荡荡立在殿堂无人的角落，犹如一团散漫的云雾，漫天佛祖尊者没有人理睬他，他懵懵懂懂地看着事态发展，正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金莲上的菩萨张口喝问道：

    “琥珀，你这痴儿，这些年了，还是洗不去一丝尘缘吗？”

    菩萨语调平和，偏偏每个字都摄人心魂。

    慧明身处人群中，都觉得魂灵被震得嗡嗡作响，真是不敢想象堂上正对着的那个人作何想法。

    首当其冲的白衣尊者面色憔悴，神态却很从容，他安然跪着，面对诘问，温雅的面孔上仍旧一派平和，无怨无怒，他温声回道：“是弟子参不透，放不下。”

    菩萨便叹：“送你下界悟道，人生七苦一一经历，想不到你领会了其中六苦，却难在了求不得上。”

    白衣尊者认真认错，惭愧道：“不悟七苦，难以度人。菩萨给我的任务，弟子没有做好。”

    菩萨问他：“你现在所求为何？”

    “弟子在下界应了一个愿，许愿之人正是弟子参不透的求不得之人，若这愿望不能实现，弟子的佛法怕是难有寸进。”

    “……”

    菩萨不说话了。

    殿堂里寂静下来。

    慧明大师隐隐感觉周围看着的罗汉尊者对中间那位名为“琥珀”的尊者颇有些气愤。

    不大一会儿，一位浑身金光闪闪的罗汉出列，厉声向琥珀尊者问道：“琥珀！你可是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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